好人做到底,沈桂舟打字告诉她:他没事了。
女子大松了口气,弯起眉眼笑了起来,朝他道谢。
沈桂舟一愣。
这个笑容有些熟悉。
他的爸爸好像就经常这么对着他笑,他也学着他爸爸这么笑,是很温暖、很有感染力的笑脸。
但再温暖都和他没关系,他轻轻点了点头,走了。
回到公寓,沈桂舟关上门,在玄关呆站了许久才动身开灯。
“啪嗒”
一声,客厅亮了起来。
他们走得匆忙,皮沙上还有一层显眼的血渍,地毯有一片深色痕迹,地上也有好几滴血,是张佑年的血。
他走近了些,伸手抚上沙上的血渍,刚刚洗掉血的指尖又重新沾上血,抹开血的皮沙也和其他地方呈现不同的颜色。
刀刺入张佑年那一幕突然闪过脑海,沈桂舟忽的抽回手来,低头看向掉在地上的刀,无意识地蹭了蹭手臂上的伤口,慢慢绕过沙,蹲下身子把刀捡了起来,走向厨房,用水冲了冲刀,犹豫了一下,将刀丢进了垃圾桶。
随后又走回客厅,拿来旧布,擦掉血,再将沾血的布丢进垃圾桶。
地毯上的血已经渗入地毯,好在地毯本就是深色系,不怎么明显,可地板和皮沙上的血还有浅浅一层。
明天再看看怎么处理好了。沈桂舟起身走回房间,准备换衣服上床躺着。
捅张佑年这一刀,像一针突然见效的抑制剂,把他脑海里那些不好的念头,重新赶回脑海深处去了。
张佑年睁眼,腰上感觉十分明显,像被开了个口子,又被强行缝上,还缠上了好几层厚厚的绷带。
他环顾四周,确定自己在医院的独立病房,以及,房间里没有其他人。
外头阳光洒进来,墙上指针正指着九点,时候正早,他稍稍思索,从昨晚八点左右他晕过去,到今天早上九点,他睡了足足13个小时。
或许是麻药的作用,让他多睡了好几个小时,但三年前,沈桂舟逃走后,他就总是睡不着,一开始还能睡六七个小时,到后面偶尔只睡剩下三四个小时,中间还得间断醒来很多次,持续三年,直到沈桂舟被他抓回来了,他的睡眠才好了很多。
见得到沈桂舟的日子,他总能舒舒服服地睡个八九小时,甚至临到前段时间,他对沈桂舟好的时候,他偶尔还会赖赖床,直到起床睁眼,才现自己一下子睡了足足十小时。
他几乎没睡过这么久。
小时候是张建邺不允许,长大后是他自己不允许,再后来睡不着,是因为沈桂舟不在。
沈桂舟就像没有副作用的安眠药,倒不如说,是他用沈桂舟的难受,换来了他睡眠的舒适。
张佑年猛喘了一口气,伤口顿时抽疼,冷汗冒上额头,他拧眉弯腰捂住肚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执着的早就不是“沈时疏”
,而是沈桂舟整个人了。
除却他脑海里的“应该”
,拉扯着他去逼问沈桂舟“为什么不让他见沈时疏”
外,剩余的时间,他想的总是
沈桂舟今天怎么不出来和他说话。
沈桂舟今天怎么没有说要出门。
沈桂舟今天怎么不下来吃饭。
沈桂舟今天怎么在外面坐了一整天。
沈桂舟为什么不画画了。
沈桂舟为什么很少对他笑。
……
但他只在意、被迫在意他那些“应该”
,他有病,但他一直觉得自己没病。
沈桂舟就像拿着钥匙的开门人,费尽力气打开了门,让他知道“应该”
并不应该占据他的所有思维,等他从“应该”
里出来,再回头,却现沈桂舟早已遍体鳞伤、千疮百孔,而他就是那个拿刀的人。
腰腹麻药消散干净,大喘口气就疼得不行,但心脏似乎更疼。
张佑年支起病床,费力起身,伸手想去按床头的呼叫铃,奈何一伸手便扯到伤口,疼得不行,又只好抽回手来,来来回回两三遍,才终于按到铃。
护士没一会儿就来了,问他伤口疼不疼,还有哪里疼,掀起衣服看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