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欲似有所感,抬頭看過來,朝孟亦舟招手:「這兒。」
俱樂部門口車來車往,孟亦舟左右看了看,挑了個空檔過去:「等我?什麼事兒?」
沈晚欲站直身體:「謝謝你替我解圍。」
夜裡降溫,孟亦舟穿著外套都有點冷,沈晚欲身上只有一件薄款白襯衣,嘴唇凍得煞白。
等了大半夜就為了說聲謝,這人也太實誠了。
「舉手之勞,」孟亦舟說,「不客氣。」
「還有咖啡館那次,」沈晚欲開門見山,「要不是你的話我還得挨罵。」
孟亦舟意外地挑了挑眉,他記得他當時好像沒有回頭:「你怎麼知道是我?」
「我記得你的聲音,」沈晚欲抬下巴比了比,「還有鞋子。」
黑色1461經典馬丁鞋,純手工製造,義大利來的外家玩意兒。沈晚欲大學裡玩的最好的朋友趙奕尤其喜歡在上課時間翻看一些時尚雜誌,他不經意間瞥過一眼,恰好就是這個牌子,價格貴的嚇人。
孟亦舟恍然大悟:「那你記性還挺好。」
沈晚欲說:「是你讓人一見難忘。」
這人一臉放鬆神色,語氣不諂媚不巴結,自然得仿佛只是在談論今天的天氣是晴是陰。
「哦,這樣,」孟亦舟以一種審視的目光看著沈晚欲,忽然興大漲,他俯身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謝我?」
英俊的臉龐突然放大,讓沈晚欲頓了一下,他說:「我想想。」
「不著急,想唄,」孟亦舟從褲兜里掏出一個精緻的小煙盒,「來一根?」
沈晚欲擺手:「我不抽菸。」
孟亦舟轉身,身後是面油漆斑駁的白牆,橘色火星一閃,點燃了咬在齒間的香菸。
這個角度的視線正巧可以看見孟亦舟是如何把煙吻去唇邊,如何點的火,甚至連他手裡dupont海盜系列的打火機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一舉一動別有韻味,像泛黃的膠片電影。
孟亦舟偏頭吐出一團白霧,等煙散盡,轉過來,問沈晚欲:「怎麼樣?想好了嗎?」
「啊,」沈晚欲似夢初覺,移開視線,「沒呢。」
這人眼尾泛紅,靦腆的樣子竟然有點可愛,跟撞球廳里那個寧死不屈的孤傲少年截然相反。
孟亦舟覺得好笑,也真笑了:「逗你玩呢,人雷鋒做了那麼多好事都不求回報,我這動動嘴皮子不算什麼,回吧你。」
說著就要走,沈晚欲一把拽住孟亦舟的衣擺:「要不我請你吃飯吧?」
話才出口沈晚欲就後悔了,這少爺哪是差他一頓飯的人。
不但長相招搖,氣質更顯矜貴,一看就知道是金子堆里養出來的小孩,連頭髮絲都帶著自信,別覺得沈晚欲敏感,天之驕子和普通人真的不一樣。
請吃飯表達謝意適合普通人,在孟亦舟面前明顯不夠看了。
沈晚欲正想著圓場話,卻聽見孟亦舟欣聲說:「行啊,什麼時候?」
「……」沈晚欲抬起眼眸,那人一臉期待地等著,便只好說,「方便留個聯繫方式麼,地方定好了我約你。」
孟亦舟說方便,念了串數字:「私人電話,24小時開機,找我就打這個。」
如今正流行智能機,大街上幾乎人手一台,沈晚欲卻捧著個又老又舊的翻蓋諾基亞,他按鍵時只用指腹,鍵盤上的數字沒脫膠沒掉色,大概是主人使用時十分小心,才能保存得這麼嶄。感覺到孟亦舟在看自己,沈晚欲微微側身,擋住那個老舊的手機。
他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卻被孟亦舟察覺的窘迫,孟亦舟移開視線,不再看他。
氣氛安靜了幾秒,輸到名字那一欄,沈晚欲抬頭問:「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孟亦舟,亦且的亦,輕舟的舟。」
『不然五湖上,亦可乘扁舟。』沈晚欲看著眼前人,只覺得李白的詩跟他很般配。
孟亦舟還想說點什麼,電話突然響了。他接起來說了幾句,不出片刻,一輛黑色的轎車便在出現十字路口。
孟亦舟摁滅煙,丟進隨身攜帶的菸袋裡,對沈晚欲說:「你住哪兒啊,順道的話可以載你一程。」
沈晚欲挑起眼尾瞥了瞥不遠處那輛轎車,通體呈黑色,車標是一對飛翔的翅膀,恰如一隻展翅高飛的雄鷹,一看就知道很貴,他說:「謝了,我們不順路,回見啊。」
台階有高有低,沈晚欲下腳時沒注意,身形踉蹌了下。孟亦舟眼疾手快抓住他的手腕:「你沒事吧?」
沈晚欲抬起腦袋,只覺得眼前的整個世界都絆出重影來了,周圍的高樓大廈都在搖搖晃晃。
孟亦舟覺得沈晚欲不對勁,低頭去看他的臉:「你這是喝了多少啊,站都站不穩——」
話還沒說完,那人身子一歪,直直地栽進他懷裡。
再次醒來,入目是一片白花花的天花板,鼻尖端著消毒水的氣味。
沈晚欲動作過大,扯得胳膊疼,低頭才發現手背上扎著針,旁邊鐵支架掛著一瓶針水。
腦袋疼得嗡嗡響,隱約記得自己去明珠俱樂部找張敬明,桌子邊圍了一圈看客,每個人都在等著看他笑話,就在他準備硬著頭皮揮桿的時候,身後突然出現一個男生幫他解圍。
長得很好看,身上帶著琥珀香,好像叫孟亦舟。
沈晚欲分神想了一分鐘,覺得身上不舒服,尤其是後頸和背,像被一群螞蟻撕咬著,又疼又癢,他費力地坐起來,用另一隻手在那撓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