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也可以说是青山的半个娘,他不到半岁娘生气死后,小姨没少操这个正在吃奶的外甥儿的心。她总是挤时间去照顾他,穿心碾到大磨村的羊肠子山路都被她踏平了,踩亮了。有时为了方便照顾干脆把青山接到她家里。缝补浆洗都是她帮着干,所以青山跟小姨感情很深,他把小姨当成自己的妈妈,仰仗着她,依赖着她,跟她亲密无间,无话不说。
青山把他的来意和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央求小姨帮忙做他爹的思想工作。小姨说“你今天不要去学校了,在这里住一夜,明天我跟你一起找你爹说道说道。”
“我怕气着我爹,昨天我已答应他去学校了,我不能让他认为我跟他说瞎话。我明天去学校。”
“那好吧,明天我自己去,你去学校吧!”
他们吃过早饭,太阳还没露脸,那霞光彩绣锦缎一样映红了天边,光芒像腾腾燃起的火苗。云霞映照的山峦由黑灰色向暗青色、浅紫色、金黄色有层次的过渡。喜鹊、山莺、和一些不知名的小鸟欢快地叫着、飞着、嬉戏着,从甜水河飞起的白鹭在万重烟霞的背景中像白色的精灵舞姿妖娆。青山和小姨各想心事在崎岖的山路上一前一后地快步走着,走至岔路口,青山朝县城方向,小姨朝穿心碾方向走去。
李老汉的家这熟悉的房舍除了岁月给它涂上的陈旧的底色,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这几年青山和他两个哥哥都长大了,小姨回来的也稀少了。
青山家的鸡倾巢而出跑得满院都是,有的伸着头撒开爪子朝河边和旷野飞跑去,大红公鸡找到食物咯咯咯咯十分殷勤地召唤母鸡去吃。黄狗影影绰绰地看到人影竖起耳朵仰头汪汪地叫了两声。李老汉出门儿朝狗叫的方向看过去,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像是老妹子回来了。李老汉自言自语道“是她,是她!”
妹子加快了步伐边走边喊“大哥,我就怕你下地了,起早就来了。”
“我看着像你,果然是你呀,你可好长时间没回来了,这黄狗就差一点儿不认识你了。”
“这狗可能有点儿近视眼,你看这走近了就跟我亲热上了。”
“妹子有啥急事吗?一大早就来了?”
“还不是为青山的事儿……”
“青山不是上学校了,你见他了?”
“嗯、嗯、见了,他说想我了拐弯到庄儿上坐了一会,就走了。”
“哦,我还以为他逃学了呢!”
“他是去你那儿搬兵吧?这个臭小子鬼点子还不少哩!”
“孩子有过不去的坎儿了去找我,我是他姨哩,不是外人,从小我把他当自己的孩子看待,他的事儿我肯定要管了,孩子说得在理儿,我就是要支持他。”
“妹子,我知道你疼他,难道我就不疼他吗?他长这么大,没让他干过重活,总觉得他是个没娘的孩子,我亏欠他,他再淘气,我气得打自己的脸,也舍不得打他一巴掌,……”
李老汉说着说着眼睛湿润了。
听姐夫这一诉说,小姨脑海里也浮现出青山嗷嗷待哺、蹒跚学步、百家寻饭、骨瘦如柴的一幕幕,她的热泪也溢满了眼眶。
“你既然心疼他,就应该替他着想。你看看你们这个家,就这三间破草房,老二将来娶媳妇儿占一间,你住一间,青山娶媳妇儿总不能住当门儿吧。再说了,屋里破破烂烂连个像样的床都没有,谁愿意嫁过来呀,难道你让青山在家守你一辈子,打一辈子光棍儿?”
“妹呀,你说这些我都知道,我夜黑儿一夜没合眼,前前后后想了很多,天地良心我都是为孩子着想,我是想着青山身小力薄,在家没舍得让他干重体力活,扶犁摇耧、扬场垛垛这些农活他都不会干,咱不舍得使他,人家可舍得使他,你想想,人家招上门女婿干啥?不就是马上联产承包分田到户了,田老汉眼睛不好,身体多病,干不动了招个上门女婿扛大梁吗,还不当牛当驴使唤他呀,你说,我咋能舍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