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那一场对殴第一个见血的不是互殴的人,而是罗恒秋。他捂着后脑勺翻倒在地,看到邓廷歌从倒地的车子上爬起来冲向自己还对他吼了一句:“跑啊!”
后来罗恒秋的脑袋上缝了几针,留了一道疤。邓廷歌心里愧疚得不行。这场危及高三高材生的斗殴惊动全校,所有人都受到了严肃处理。当时邓廷歌还没那个能耐想清楚,现在再回忆起来,估计那严肃处理背后还有来自罗恒秋家人的一些压力。
然而他惦记起罗恒秋头上的那道疤。伤痕只有一点点,但那一点点地方似乎再也长不出头了。罗恒秋毕业的时候邓廷歌还趴在他身上拨开头看过,罗恒秋当时很不好意思。
他说了什么?
邓廷歌记得很清楚。
罗恒秋脸有点红,把邓廷歌从自己身上拽下来,抚平头:“不看了,很丑。”
“擦头。”
罗恒秋拿着毛巾走出来,扔在他头上。毛巾干燥温暖,很快吸干了头上的湿气。将毛巾递回给罗恒秋时邓廷歌碰到了他的手指。略微冰凉,一触即离。
罗恒秋将毛巾扔进了洗衣机里,转身现邓廷歌站在门口看自己。
“什么事?”
罗恒秋脱了外套,捋起袖子,‘‘我吃过午饭了,给你叫外卖。”
罗恒秋走到餐桌那里找外卖单。七八张外卖单被夹子夹着放在桌上。他翻了一会,抬头又看到邓廷歌挪到餐桌对面又盯着自己。
“……你有什么事?”
邓廷歌说师兄,你头上的疤我能看看么?
罗恒秋顿了一下,面无表情地说不能。
邓廷歌不吭气,有些不甘心,但很快又软了声音:“师兄,我是来道歉的。”
罗恒秋说哦,手上继续不停地找外卖单:“吃什么?饭?粉还是面?”
“师兄!”
邓廷歌抓住他的手腕,抢走了他手里的外卖单,“听我说话。”
罗恒秋:“放开手,不然立刻离开我的家。”
邓廷歌不放:“师兄,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那种……那种圈里常见的人。我知道你对我好,你从以前开始就对我很好。”
他一边说话,罗恒秋一边一个个弄开他手指,看上去居然有些狼狈。
邓廷歌心想师兄说他喜欢我,喜欢我多久了?他隐约意识到肯定不短,但如果说从高中时代开始,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我……我只是觉得你这样会很辛苦。”
邓廷歌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没办法回应你的感情……”
“好了,我知道。”
罗恒秋从他手里抽出一张外卖卡,“你不用又强调一遍,我已经很清楚了。吃饭吧,你等一等。”
他没看邓廷歌,直接用这些话堵死了邓廷歌继续讲话的欲望,转身去拿手机打电话。
邓廷歌跟在他身后。拒绝交流的罗恒秋让他气闷,但他自己也不知道还能交流。罗恒秋走到窗前打电话,窗外水色透窗,他的轮廓显得特别清晰。在后面完全看不到那一小处长不出头的地方,趁着罗恒秋打电话,邓廷歌忍不住伸手去拨了一下他的头。罗恒秋吓了一跳,猛地转身。
外卖店:“喂?叉烧油鸡还是烧鸭油鸡?喂喂?”
两人你瞪我我瞪你地互相看着。罗恒秋退了一步离开他,低头继续讲电话,却不敢再背对他了。邓廷歌心跳得飞快。他没有看到那道疤,但他知道那道疤是存在的,而且永远都会存在。
邓廷歌回到学校,刘昊君看着他那身衣服大吃一惊:“你达了?”
衣服是罗恒秋的。他觉得呆在罗恒秋的家里实在太尴尬,于是告诉罗恒秋自己下午要回校。他的裤脚和上衣都被雨打湿了一些,罗恒秋就把自己的衣服给了他。给他之余还要加上一句“买回来还没穿过”
。邓廷歌心想你穿过也没事,后来想了想,有点脸红。
一直到翌日起床,去《如何用洗衣机处理前男友尸体》那边试镜,邓廷歌都在想昨天的事情。罗恒秋打完电话之后就不怎么说话了,邓廷歌默默吃完外卖,看罗恒秋在书桌那里看资料工作,自己只好窝在沙上呆。之后罗恒秋送他回学校,两人很平常地道别了。
早晨的时候他模模糊糊做了个梦,梦里罗恒秋坐在书桌那里看书工作,他喊师兄,起身向他走去。罗恒秋抬头冲他轻笑,拉着他的手说了一些记不清的话。两个人靠得很近,他低头揉揉罗恒秋的头,摸到了一道细小光滑的痕迹。罗恒秋突然颤抖起来,邓廷歌忙退了几步,看到自己满手的血。再抬头时罗恒秋倒在自己身后几米处,满头是血,疯了一样冲他大吼快跑。
邓廷歌在惊悸中醒来,浑身是汗,心跳几乎过。
试镜的现场人不多。邓廷歌是冲着前男友这个角色来的,他遵照钟幸的叮嘱,在现场看了一圈,没有看到陈一平。场中大部分都是年轻男人,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邓廷歌甚至看到了自己的两个同学。
身边的男人突然小声躁动起来。
“胸好大。”
有人轻笑着说,“是主角吗?福利啊。”
邓廷歌抬眼,看到有个留着齐肩小短的女孩正从他们几人面前走过。那姑娘应该也听到了男人的话,转头瞅了他一眼。
“羡慕我胸大?”
女孩说,“也对,像你么,干柴似的,连胸都没有。”
那瘦瘦的男人脸色一下就变了。姑娘嘿地一笑,径直走过去,眼角余光在邓廷歌脸上一扫。邓廷歌正在想剧本的情节,压根没注意她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