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尽全身力气挥手,将药丸拍了开,整个人伏在床边,喘个不停。
“你必须吃药,你病得很重……”
耳朵也胀得厉害,母妃的声音落到耳朵里都变成了模模糊糊的。
我咽了下生痛的喉咙,不断背诵:“人而无仪,与鼠何异人而无仪,与鼠何异人而无仪,与鼠何异”
母妃静静坐了片刻:“罢了,不吃便不吃吧。”
然后收好药丸,扶我躺好,走了出去。
我惊魂未定,那里睡得着?歇了片刻,迈着虚浮的步子下床,扶着墙一瘸一拐地走到门边,拉开一条缝。
门外,昏暗的灯光中,母妃端坐桌边,手里拈着碗。举止端庄,淡淡然的表情。但不知道为何,通体莫名其妙地散发着一股寒意。
老妇人跪在她面前,双手合十不断揉搓,磕头,压低了声音苦苦哀求:“大慈大悲的神仙,放过我的崽,你杀我,莫要杀他们。”
眼神波澜不惊,看也不看眼前的人,母妃浅浅地笑:“我不是大慈大悲的神仙,我也没杀你的崽。我只是个生意人。你儿子险些欺负了我家忆暖,流放边疆的罪,不过各取了他们一魂一魄来还,极公平的交易。”
“你取老婆子的魂吧,莫要取他们的。是老太婆的主意,没人愿意嫁到山里来,老太婆只想给儿子找媳妇儿,开开恩,开开恩呐。”
将茶碗放在桌子上,母妃道:“钱货两清,反悔无用。再说,忆暖不吃,便不再需要药了,现在不用你的魂。”
“妖魔,你故意使诈!”
突然老妇人一声怒吼,从地上一跃而起,手中尖刀闪电般刺向母妃。
右手两个指头轻轻一夹将刀尖夹住,母妃笑:“我不过离开片刻,是大姐你自己决定做什么的,怎么能说我使诈?我只做公平交易,如今你刺我一刀,你又执意交易,我便应下了。也好,她不吃,我渡给她也是一样的。”
说完,左手手指在膝盖上弹琴般弹动,老妇人脚下黝黑的影子慢慢拉长,像黑色绸带一样,被吸入母妃的指尖……
“赫……赫……赫……”
老妇人手脚痉挛,站在原地不断抽搐,喉咙里像被塞了团破布似的发不出完整的句子。
又一次见到生取魂魄的过程,我阵阵反胃。轻轻关上门,蹑手蹑脚躲进被窝,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咚一阵狂跳。
没多久,有人推门进来,在床边轻声问:“忆暖,睡着了吗?”
是母妃,我闭着眼睛不敢出声。
她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掀开被子躺进来,双手搂住我的腰,胸膛贴着我的后背。
暖暖的温度从她身上发出,透过我薄薄的衣衫,源源不断地渗透我全身。疼痛感慢慢褪去,困意将我的意识完全淹没……
这一觉睡了很久,醒来时神清气爽,打开房门,看到外屋的窗户被人打开,溢进满满一室的阳光。墙上的兽皮全都不见了踪影,灰尘被扫得干干净净,窗外的桌子上放着一束雪白的山花。
院子里的杂草也已被清理干净,周围用青竹整整齐齐扎了一圈篱笆,篱笆下新种了几株蔬菜。
母妃站在院子一侧,正用竹竿敲晾在树上的被子。
见我出来,她笑着说:“醒了?你猜怎么着?主人家陪儿子去西山讨媳妇儿去了,把屋子借给我们住一阵子,等你养好身子咱们再动身。”
说到这她停了下,面露关切的神色,“你不舒服?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
我摇摇头:“好多了。”
她没再说话。
我避开她的视线,慢慢在四周踱步,发现了一个黑呼呼的大洞。伸长脖子往里看,深深的洞底波光粼粼。
于是大声问:“母妃,这就是井吗?”
她在不远处一面忙活,一面答:“是,你离井远一些,地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