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凝把荣异的手书揣进袖袋,许应龙能够无师自通,学会这许多字体,模仿于他应该不是难事。
“若你家主子同意,到斋舍找我,先付二十贯钱作为定金。”
荣异自然是愿意的,虽然他不喜欢小白脸,但他更不喜欢抄书。
哪个纨绔抄书啊?
荣异踢了踢床头的木匣,“给他十贯,先抄一遍给小爷看看。”
谢凝并未如实告诉许应龙,只说在外接了个抄书的活,帮着藏书阁抄书,一遍《论语》十贯钱。
“给这么多?市价不过八文钱。”
许应龙惊叹。
“那阁主人傻钱多。”
谢凝拿出十贯铜钱放在桌案上,“这是定金。”
许应龙看着那十贯钱,眼睛突然有些潮湿,家里已经许久没有进项了。
川蜀三年大旱,庄稼收成极差,莫说卖粮换钱,就连一家人的口粮都难以为继。朝廷征粮却从未停止,也并没有因为干旱减免赋税。
大韩的赋税按人头征集,家里只要是能喘气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要按时缴纳赋税。
老人为了减少赋税,绝食而亡;也有人生病不治,只求一死,可以少缴几个钱。
当然,也没有钱去请大夫。
渐渐,人们开始卖田卖屋,田地、房屋卖完了,开始卖儿女卖老婆,甚至开始卖自己,只为求一条活路。
若非如此,他又岂会拖着年迈的母亲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实在是留在家里找不到活路。
老屋没卖几个钱,勉强够他和老母在京城三个月的开销。
母亲不能劳作,他求学在外,不能赚钱,只能将这钱算了又算,每一文钱都要算计着花。
有了这十贯钱,他和母亲至少能撑到年底,也可以给母亲换个好点的房子。
许应龙拿出三贯钱,推到谢凝面前,鞠了一躬。
“谢兄,多谢你替我着想,但这钱我不能都要,你搭桥拉纤,这三贯钱你拿着。”
谢凝把钱推过去,“你知道的,我不缺钱。何况那阁主变态得狠,十贯钱并不容易得,你得仿着他的笔迹抄写,否则十贯钱他还要收走。”
她把荣异的手书展开,“
喏,就按这个写,他说要十成十像,否则一文钱都不给。”
许应龙看了看那字,嗯,惨不忍睹,不堪入目。
“既然是藏书,为何要写得如此……难看?”
“要不说这阁主变态呢!他只收藏自己的手书,但又懒得写,便高价找人抄书。”
谢凝拍了拍许应龙的肩膀,“应龙兄,你好好仿,若抄好了,以后还会有活。那人虽然卑鄙无耻、荒淫无度、丧心病狂,出钱却是极大方的。”
许应龙看着谢凝的玉容,满脸担忧,“谢兄,那人那么坏,你跟他打交道小心些。”
谢凝安置时,许应龙还在油灯下仿写。
第二天醒来时,床头放着十张写好的纸笺,许应龙已趴在桌子上睡熟。
谢凝拿过荣异的手书,仔细看了又看,几乎看不出一丝差别。
当她把纸笺交给长福时,长福也分不清哪个是荣异的手书,哪个是仿写。
“顺便给你家公子带个话,二十贯一遍书,先交钱,后交货。”
“谢公子,咱之前不是说好的,十贯钱一遍书,怎么说涨就涨了?”
长福问道。
谢凝瞥了他一眼,“那是之前的价钱,你看这字迹,足以以假乱真,你们若嫌贵,那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