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契。”
半晌,他把头埋在沈子契身前,低低叫了一声,终于踏实下来。
他怕什么?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只能任人宰割的小不点,他不是说好的还要保护他在意的人,他怎么可以这样软弱?
这个人不止对他做过那些事,也是一步步害他子契哥哥落入现今困境的罪魁祸,他不该怕他的,他必须面对他。
于是就在沈子契眼见吴泠情绪有所好转,正欲将他往身后带去之时,吴泠却一转身,面色还苍白着,但强迫着自己,目光灼灼地看向林秀。
“唔!”
而随着一声闷哼,吴泠皱眉,眼看着林秀似是才想起他身旁的林隽,眼睛都不眨一下,一只手动作优雅地按住林隽流血的伤口,指尖搅动,片刻间,竟是徒手将那一枚子弹捏了出来。
“这都能受伤,果然不能指望你干什么。”
他甚至没有看林隽,只语气不善地低声说了一句。
大颗的汗珠自林隽额间滚落,衬得他原本精致的脸透出一股病态的美,他一动不动与吴泠对视,眼底是淡淡的冷笑,似是在说,看到了?这就是他亲哥哥。
“呵。”
而林秀此刻看着吴泠与先前截然不同的神态,多少有些意外他竟然这么短时间内就能够面对他之余,出一声轻笑。
“你其实和小时候一样,”
他指间摩挲着沾上去的血污,慢慢说道,“看起来软绵绵,却这么的……有意思。可惜了,本来已经对你心软了。”
继续说着,林秀视线擦过沈子契牢牢护在吴泠腰际的手,笑容又有些意味深长。
不好的预感顿时从吴泠心底生出,他刻意忽略了听到对方声音时仍不能抑制的紧张,只瞪着这多年来一直没有在人前露面的林秀,尽量集中精神,猜想他突然出现,究竟会是什么目的。
“我的目的,”
没想到林秀看着他的眼睛,又一次洞察他的内心般开口,“当然是将这些和我作对的人,都杀了。”
“而你,才是我的主力。”
这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说出来,还不待众人想通他的意思,就见他忽地抬手——仍是刚刚取出林隽肩上子弹的那一只。
吴泠距离最近,霎时看清上面沾染的血迹竟明显有规律一般被排布涂抹,心下一紧,却已然来不及,只见林秀笑着,“啪”
地打了个响指。
一刹那间,吴泠眼前被黑暗笼罩,除了刚被他印刻在脑子里那血红的符文,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听不见。
他只是在这没有尽头的黑暗中,后知后觉,林秀原来是故意那样对林隽!
他倘若当着众人的面以自己的血做符,必然会引起注意,而林隽与他是亲兄弟,他趁机用林隽的血,竟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众人眼皮底下完成了这道血符。
正当吴泠努力思索该怎么挣脱这层诡异的咒术,却又紧接着,被阴晦气息充斥的熟悉感觉无不在提醒他,有尸煞上了他的身,很多很多。
他如今虽然已是神闼,不会再经历最初那种每进来一个,就要体会一次死亡的绝望痛苦,可他这样与外界完全切断联系,不知自己在做什么的感觉,却更叫他恐慌。
尤其林隽那一句——而你,才是我的主力。
他想到他身上的,无疑是这场馆中刚与众人纠缠的尸煞,林秀把它们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究竟能做什么?他作为神闼,是不可能被尸煞操控的,那林隽要如何利用他来对付其他人?
沈子契又怎么样了?他看到自己这番模样是不是又要着急了?可千万不要陷入林秀的什么圈套才好……
吴泠有些难捱地想着,却连感受到自己心跳都不能,除了盯着那道血符凭空猜测,别无他法。
……不对。
而无奈面对那一道刺目的符文,过了一会儿,吴泠忽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
那恐怕根本不是单纯为了困住他的简单符咒!
如果说林秀将尸煞全部引到他的身上是要利用他除掉这场馆内所有人,那么他这道血符,很大的可能,是为了……血煞!
是了,那血煞就是将众多尸煞聚集在一个封闭的地方,以咒术控制,叫他们互相攻击,最后存留的那一个,最为凶猛残暴,遇神杀神遇魔杀魔,其实和传说中的养蛊是一个道理。
只是不同的是,这种方法几乎没有人成功过,因为很难找到可以封闭众多尸煞的地方,更鲜少有人能制出这让尸煞自相残杀的血符。
所以说,按照林秀方才的态度,他最初将吴泠培养为神闼,便是为了等到这一天,他有能力制出血符,炼出血煞?
那么沈息呢?
林秀从始至终的目标,不是沈息……而是自己吗?
吴泠不可置信地想着,伴随头脑越清晰,猛然间又意识到一个问题。
殓门一直想以他前世的尸骨来控制沈息,可按照沈息所说,他当初为完成那阵法,根本不可能再以任何形式存在,所以殓门是没有办法利用他的尸骨达到目的的。
那么假如……林秀干脆将目光放在现今的他身上,直接在他的身上炼出血煞,再这样封闭他的意识,那他即使是神闼,也难保身体不受血煞驱使,而他一旦随着血煞大开杀戒,沈息不可能任由其他人伤害自己,必会同他一起反击,其实也算变相地控制了沈息!
到时他和沈子契,都成了殓门铲除对敌的强大武器,神风局和这些民间组织,很可能会因为他们而就此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