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认得那辆车连波的。连波也认出了他,刹住,将车往回倒,试图倒至樊疏桐的车旁。而樊疏桐这是猛踩下油门,呼的一声,风驰电擎扬长而去。连波放下车窗,看着倒车镜内渐渐隐没在黑暗中的尾灯,潸然泪下……我们是一家人连波失踪了。番薯头并不知道,那晚在医院门口擦身而过,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连波。他亦不知道,就在他以为终于尘埃落定的时候,其实命运已经对他露出了最狰狞的面孔,只是他浑然不觉而已。他只觉得很疲惫,是那种从骨子里偷出来的累,以及厌倦。就像朝夕一样,他也对这座城市彻底厌倦,他觉得是该好好谋划下将来了,他想带朝夕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从此平静的生活,他愿意用尽余生来给她疗伤。而且,若父亲不在了,他在这座城市里也没有了前怪了,不管他承不承认,他一直守着这座城市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父亲。他跟寇海谈到了自己的想法,想带朝夕走,寇海一听就急了,&ldo;你要去哪里?你的公司怎么办,我们这些兄弟怎么办,士林,你不能丢下我们……&rdo;樊疏桐说:&ldo;如果让朝夕一直待在这座城市,她根本没办法重新开始生活,这里给她的上海太大了,我不忍心看着她天天流泪,何况连波也伤透了我的心,我也不想再看到他,我对他死心了。&rdo;&ldo;那也不用走吧?&rdo;寇海不知所措,当时是在樊疏桐公司对面的茶楼里,樊疏桐特意约寇海出来说这事,寇海眼眶都红了,&ldo;士林,我们从小一起玩到大,就算连波伤了你的心,你还有我们啊,我们是兄弟,生生死死在一起的兄弟!&rdo;&ldo;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海子,我们早晚要各奔东西的,你得接受现实。我们大了,不是过去的毛头小子了,很多事qg需要我们去承担,比如朝夕,她就是我这辈子推脱不了的责任,只要能让她慢慢地好起来,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qg,现在,我正谋划的就是将哦个脑梗死转让,找你出来就是想跟你商量下,你说我转给细毛行不行?他是我信得过的人,不会亏待我手下这些员工……&rdo;&ldo;细毛?只怕不行……&rdo;寇海见事qg已经是铁板钉钉,只得放弃劝说他的念头,摇头道,&ldo;你可能不晓得,去年亚洲金融风bào让细毛损失了不少身家,包括何夕年,受到的冲击都很大,加上最近细毛被检察院的人盯上了,说是跟前阵子查出的一个腐败案有牵连,细毛涉嫌巨额行贿,你说细毛事业做得这么大,多多少少跟上头都有些牵连的,不然怎么在聿市站稳脚跟?他现在自顾不暇,估计没工夫管你的事了?&rdo;樊疏桐眉头紧锁,&ldo;怎么会这样?我才听到你说这事,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你怎么知道的?&rdo;&ldo;听英子说的呗,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跟细毛媳妇何琼英是好朋友,肯定是从何琼英那里听来的。&rdo;樊疏桐的脸色愈发的黯淡了:&ldo;难道我就只能把公司卖个一个不相gān的人?&rdo;&ldo;你真打算卖?那可是你白手起家一步步做起来的……&rdo;寇海不免为他感到惋惜,&ldo;这样吧,我帮你去细毛那里打听打听,要是不行,再去问问黑皮,黑皮是跟这唐三混的,唐三这样的二世祖门路肯定多。&rdo;寇海知道樊疏桐要面子,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不会降低身份去求人,越是兄弟,越是开不了扣。果然,樊疏桐听了寇海的提议,就没有再吭声。算是默认了。两人从茶楼出来时,口还说:&ldo;唉,要是英子知道你要走了,肯定难过死了,这丫头别看她平时里逞qiáng,可是我知道她始终放不下你。&rdo;&ldo;你就算了吧,她都怀上了。&rdo;樊疏桐瞪他一眼。寇海还是不死心,异想天开起来:&ldo;哎,你说,要是她肚子里怀的是你的孩子,那该有多好……&rdo;樊疏桐一脚踢过去,还好寇海闪得快,&ldo;你缺德不缺德,如果她肚子里怀的是我的种,黎伟民怎么办?他怎么得罪你了,让你这么损他,如果你老婆肚子里怀的是别人的种,你会怎么想?臭小子,你简直找抽!&rdo;寇海站在街边上嘻嘻笑:&ldo;我怎么可能让我老婆怀上别人的种,虽然我还没老婆,也对,黎伟民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的,他还是警察呢。&rdo;说着又叹口气,一本正经地看着樊疏桐,qg真意切,&ldo;说到底,还是我舍不得你,总想有种什么关系将咱两永远联系在一起,做梦都想你跟我是一家人,哪晓得人算不如天算,煮熟的鸭子都飞了……&rdo;樊疏桐懒得理他,自顾朝车边走,寇海也上了自己的车,樊疏桐车门都拉开了,忽然觉得不对,扭头问寇海:&ldo;你说谁是鸭子呢?&rdo;一听这话,寇海猛踩油门,狂打方向盘,掉头准备逃窜,结果运气太好了,刚把车倒过来,就砰的一声跟辆及时而过的小车&ldo;吻&rdo;上了,寇海的车被撞得几乎掉了个头,而那辆飞驰的小车也发出一连串刺耳的刹车声后差点侧翻。寇海吓得魂飞魄散,骂骂咧咧的跳下车,就要找对方算账,结果下了车看清状况后恨不得钻车底下去,原来他撞上的是辆jiāo警执勤车,两名威武的jiāo警惊魂未定地瞎扯,指着寇海打了个很专业的手势,&ldo;你,过来!&rdo;寇海求救地望向街边看戏的樊疏桐,哪知樊疏桐已经上了车,探出头饶有兴趣地瞅着他,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然后飞也似的扬长而去。寇海气得跺脚:&ldo;哎,你怎么能见死不救,丫也太不讲道义了!&rdo;樊疏桐径直赶回家做晚饭,所谓的晚饭,就是米粥,这是他唯一会做的能吃的东西,因为朝夕胃口很差,只喝得下粥。朝夕喝粥的时候一点声音都没有,无声无息的,自从跟连波签字离婚,她就是这样的了,吃完晚饭,朝夕就回到走廊尽头的那个小房间里,继续保持沉默,这让樊疏桐也变得小心翼翼,能不说话尽量不说话,走路也是踮着步子,他明白,她需要时间。他原本是锁着那个房间的,既然被她发现了,也就由她去了。向来她对过去还是有依恋的,不然不会成天呆在里面。由于朝夕现在非常虚弱,进食又少,极少下厨的樊疏桐也尝试着煲汤了,之前他雇了一个阿姨帮忙做饭,就住在他屋后的居民区,每天做好饭菜放在桌上,等他下班回来吃,但阿姨的老父亲前几天过世,她回乡下老家奔丧去了,樊疏桐只得自己解决伙食问题。他这个人有点怪,不大接受奥姆,所以他从来不雇住家的保姆,他不习惯跟陌生人同住。平时除了做饭,洗衣拖地之乐的家务事都是樊疏桐自己做的,他觉得这样多少让自己有点事gān,不然一个人待在着空dàngdàng的房子里很难受。没有人敢想象,在外面不苟言笑说一不二的樊疏桐,回到家居然自己做家务,在公司里,连他的秘书丁梅都不知道平常连签文件都懒洋洋的老板会在家拖地抹桌子。也许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吧。煮稀饭还是挺容易的,虽然试验了几次才成功,但好歹煮出来的东西能吃,可是煲汤这样的技术活樊疏桐就有点找不着北了,他去附近菜场买ji的时候,就问摊主是怎么弄的,结果一回到家全忘了个jg光,他甚至连jirou都剁不好,jirou太滑,他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剁得那个惊天动地,厨房里像是遭地震了,剁出了一身汗,jirou也才分了个七八块,有两块还掉地上了。樊疏桐叉着腰望着案台上那摊惨不忍睹的jirou,气得直哼哼:&ldo;妈的,想当年老子剁人都不在话下,居然剁不好一只ji?&rdo;&ldo;我来吧。&rdo;朝夕不知什么时候下楼了,倚着厨房门口无比同qg的看着他。&ldo;你,你怎么下来了?&rdo;樊疏桐颇有些不好意思,忙用身体挡住案台上的jirou。&ldo;你的动静搞的这么大,我还真以为你在剁人。&rdo;樊疏桐讪笑:&ldo;这ji……不太听话,敬酒不吃吃罚酒。&rdo;朝夕叹着气直摇头:&ldo;你用剁人的力气来剁ji,当然剁不好了。&rdo;说着把樊疏桐腰间的围裙扯下来,系到自己身上,拿起菜刀,熟练从容的剁起来,片刻功夫就剁好了,而且剁出来的jirou每块大小都非常均衡。樊疏桐站在边上只有瞪眼的份。朝夕并不看他,吩咐道:&ldo;把砂锅洗了。&rdo;樊疏桐二话没说忙屁颠屁颠的拿出砂锅洗好,盛满水,放灶台上,朝夕这时候已经切好了姜片,连同jirou和药材一起放进去,最后打开燃气灶。她似乎刚洗了澡,换上了式样保守的碎花棉布睡衣,外面套了件米色家居针织衫,长发随意地在脑后挽成一个髻,弯腰做事的时候,露出雪白光洁的后颈,在厨房柔和的灯光下,颇有几分小女人的成熟和妩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