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杀!步杀!——”
那个疯癫青年喘着粗气,大声喊叫着,双眼通红,是人都听得出他刻骨的仇恨。他一个个人望过去,终于目光落在步杀的刀上,大吼一声:“终于让我找到你了,步杀!还我爹命来——”
步杀露出个怜悯的冷笑,在他即将扑过来前,轻轻侧身一闪。青年收势不及,一头撞在梁柱上,顿时血流不止,将他原本就很班驳的破衫染得更猩红。我忽然有些恐惧站在底下的那个步杀。他的全身溢满了杀气,不若平常的冰冷无表情,却带了抹嗜血的冷笑,直让我感到彻心彻骨的凉意。他就这么静漠地看着周身的一切,仿佛除了自己,其他只是没有生命的死物。我害怕那样的步杀,害怕他会不顾一切的走入黑暗,再不回头。一如当初的哥哥。“步——”
祈然暖暖地悦耳地声音响起,瞬间驱散了他身上的寒意,和我满心的恐惧,“小心王奇,他被人下了毒,手指、钢刀包括血都莫要碰。”
我心头一震,惶惶望向祈然,温暖的笑冲淡了我地不安。他揉了揉我的头发,将我拥进怀里,声音仿佛有魔力般逐渐安抚我:“放心吧,步杀不会有事的。他早已经不是以前的步杀了。”
我使劲地眨眨眼将迷蒙的水汽逼回去,把脸深埋在祈然温暖的怀抱里,反手紧紧抱住他。哥哥和我早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们了。这点我一直都知道的,不是吗?但为什么听到祈然的话我会感到那么的如释重负,仿佛就等着有一天,有这样一个人来告诉我。步杀望了楼上的我们一眼,笑笑,没有一丝讽刺与寒冷的微笑。随即,没等客栈的任何人有所反应,他动了。我抬头的那一瞬间,只能看到一个如鬼魅般的影子在我眼前飘闪,隐没。待我们回过神,王奇已经如死尸般躺倒在地上。只有那仍在起伏的胸口证明他还是活着的。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开始意识到自己与对手的实力差距,根本不是拼着人多或意志可以战胜的。连那个络腮胡也一时苍白了张脸,真是好看。“说吧!”
步杀刀尖遥指他,冷冷地道,“为什么要设计我?”
络腮胡明显地一楞,没想到步杀会这么快将矛头直指他。不过,只片刻他就冷静了下来,换上一副悲愤的面具,对着众人吼道:“大伙儿,你们也看到了,这个冷血的杀手,杀死了王少侠的爹,又把他逼疯了,却仍不肯放过他。这样丧心病狂的人,相信在座各位曾受到他毒害的也不少吧。我蒙阔今天就是拼了这条贱命也定要为天下英雄讨个公道!”
一番话,讲得大厅里群情激昂,人人一副慷慨就死的模样。唉!群众果然是盲目的。步杀毫不在意地笑笑,冷声道:“是吗?那么我不妨先成全了你!”
说完,身形一动。络腮胡先是一慌,随即马上冷静下来,抽出一把大刀,堪堪架住了步杀的刀势。紧接着几个来回,我只觉人影在我眼前不停的晃,我却怎么也看不清到底谁占了优势。我心里一慌,握着祈然的手也不禁直冒冷汗。他回头轻轻地对我一笑,道:“放心吧,他不是步杀的对手。”
果然,片刻之后,两个缠斗的身影分了开来,其中一个狼狈后退了好几步,另一个则稳如泰山,仿若从未动过。络腮胡吐出几口鲜血,恨恨地盯着步杀,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珠一转,对着众人道:“我们这么是对付不了他的,各位!快上楼抓他同党。”
声音刚落,底下那些自称英雄好汉的人已经蜂拥着从楼道爬了上来。步杀的脸色狠狠一变,待要抢上,却被周围数十个人围的团团转。这些人要收拾也不过是半晌的时间,可他现在却等不了这么久。步杀冷冷地扫过围住他的人群,那眼中的杀意和居高临下的藐视,让在场的人都打了个寒战。他把手轻轻抚上黑刀“汲血”
,指力一深——却听祈然的声音仓皇急切地响起:“步!不要破刀,我们不会有事的!”
步杀手势一顿,周围的人群已经围了过来,他无奈地叹息一下,只得重新投入战斗。说真的,我竟然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情欣赏步杀那边的战斗,都不得不佩服我自己了!我一直觉得奇怪,步杀为什么会担心我们呢?虽然我没怎么见祈然使出过武功,可这一个月来的相处,我大致也可以明了,祈然的武功绝不下于步杀。对付这些盲从的人群还不是易如反掌?有几个人已经冲到了我们面前,祈然抱紧我轻轻一跃,姿势那个潇洒啊!随即转身,晶莹修长的手指随手一点,眼前几人就已如雕塑般无法动弹。脸上那个惊愕莫名的表情啊,真该拿出手机把他们照下来。一个后继的老者,冲到我们面前,却停了下来,望我们半晌,才道:“公子和姑娘年纪轻轻,为何竟跟这等江湖败类勾结?”
祈然表情淡然,平声道:“他是我朋友。”
老者脸色一变,但仍忍住气,好言好语劝慰:“看公子年纪轻轻就有一身好武功,将来必定能有一番成就。何必为了一个误交的匪类而断送自己的锦绣前程呢?”
祈然默然不语,我知他是脾气太好,不愿与人争吵。那老者却以为劝慰有效,更是一副慷慨激昂地模样振词:“更何况公子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身边的姑娘着想啊!若以后让人知道她与步杀是一伙的,岂非毁了她一世清白?”
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本姑娘不讲话你当我好欺负啊?看祈然担忧的眼神,不会真的被说动了吧?ygod!烂好人就是烂好人,怕是一辈子都只会为他人着想了。我稍稍离开他的怀抱,向他嫣然一笑。随即巧笑倩兮地面对那老者,做天真状:“老爷爷,你说跟着步杀会毁我清白吗?为什么?”
老者仿佛意识到自己竟真的有希望感化两个迷途的羔羊,心情一阵激动,回首阻止要上来的众人道:“各位,这两位看来仍有向善之心,我们是否该给他们一次机会呢?”
“好!但凭李长老做主!”
下面的人看来也是颇为激动。下面缠斗中的步杀抬头冷眼扫了他们一遍,露出个轻蔑的浅笑。祈然则有些怜悯地看了那老者一眼,依然沉默不语。“小姑娘,你知道杀手是做什么的吗?”
“杀人呗。”
我做吃惊状,“老爷爷,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下面忍不住一阵哄笑,老者的脸色白一阵青一阵,许久才控制住自己的怒气,用自认为最和蔼的声音道:“老爷爷当然知道。小姑娘,你不认为杀人是不对的吗?”
我郑重地点点头,道:“是很不对。”
老者大喜,正待再次鼓簧,我却先他一步指着楼下缠斗中的人群尖声道:“老爷爷,他们那么多人围杀一个,那不是更不对?”
楼道众人待要昏厥,老者继续耐着性子解释:“那是因为步杀他杀了很多无辜的好人,那些人是在为民除害知道吗?只有他死了,其他的好人才能不再被他杀害。因为他是个该杀的坏人!”
我的手紧紧地握成拳,指甲深嵌进肉里我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真的要用尽我全身的力气才能让自己不露出冷笑。难道他们以为杀手生来就是杀手吗?难道他们以为杀手是自愿去杀人的吗?他们只是一群拼命守护着自己和亲人,甚至不惜沦为别人工具的可怜人啊!为什么只是这样仍不得不被人憎恨呢?“真是坏人?”
我张大水灵灵的眼睛。老者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我一副难过的表情:“老爷爷,那我跟祈然哥哥也算是坏人吗?”
“这个……”
老者看我一副被伤害的表情,心中不忍,想也不想脱口安慰道,“当然不算,你们是好人。”
“哦,那即是说,就算我只是在拖延时间你也不会杀我喽?”
我“天真”
地问,“因为老爷爷你又不是杀手,不会杀无辜好人的嘛!”
老者脸色一变,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又抓不着头绪。我笑笑,很真诚的表象:“老爷爷,还要告诉你一件事哦?”
“什么?”
他紧张地问。我笑得格外灿烂:“步杀就站在你们后面。”
[背叛]我笑得格外灿烂:“步杀就站在你们后面。”
老者惊惧地回头,这才发现楼下那些围杀步杀的人群早就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上,也不知是生是死。奇怪的是步杀身上依旧干净清爽,连一丝血迹也没有。老者回过头来,原本佯装慈祥的脸已经变得狰狞无比,声音仿佛是从牙齿中怨恨地蹦出来的:“臭丫头,竟然敢耍我!我要你的命!”
我呆呆地看着离我越来越近的深红色手掌和一副扭曲的面孔,却动弹不得。楼下传来步杀的喊叫,声音竟隐隐带了些慌张:“冰依!”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在古代,这是我第一次感到死亡离我那么近。可是我却不想动,并非没有丝毫的恐惧,只是那点突如其来的恐惧并不能驱散我长久以来的彷徨。心中竟有着少许的期盼:也许死了才好,那样我的灵魂就会飘回现代跟爸爸、哥哥还有小雨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