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若鸿还牵着悦心的手,这样微小的细节在顾楠看来十分刺目,顿时,他也把自己的手覆在刘莹手上。终是悦心忍不住尴尬,强挤出一抹笑,对顾楠说:“很久不见,还好吗?”
顾楠没料到悦心就这么随意的跟他打了招呼,他看着她旁边的袁若鸿,冷哼了一声,然后才回答悦心:“不好,一点都不好。”
悦心低下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轻轻拉着袁若鸿说:“我们该走了,悦清还在车上等。”
袁若鸿自然百依百顺的跟着她。可顾楠却强行拦住他们的去路,蛮横的说:“悦心,你……我……”
悦心看看顾楠身后的刘莹,叹了口气说:“不好意思,我们还要回家做饭。”
顾楠彻底被悦心的冷漠打败了,颓废的低下头,任她跟袁若鸿一起消失在他面前。其实,在超市入口,顾楠就已经看到了悦心。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从头到尾,他看到了她对袁若鸿温柔的笑,如盛开的白莲一般清雅,他也看到了她小鸟依人的任袁若鸿牵着手。他承认自己妒忌的要死,他怀疑有一瞬间自己真的死了,否则,他不会麻木的拉着刘莹选了那么多酒。他死要面子的不肯承认,他那么做只是要引起她的注意,他徘徊在她面前,只是想让她看到自己,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跟她打招呼,于是,趁着袁若鸿举头取红酒的一瞬间猛然冲过去,他不过是想找个机会,让她看自己一眼,哪怕一眼。他曾乐观的憧憬,悦心对自己还有那么一丝丝爱,否则,见到他的时候她不会那么拘谨,也不会那么冷漠。他猜,因为她心里还有他的一点位置,所以,她才会表现的那么决绝,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死心。他也怀疑,她跟袁若鸿在一起,是不是只为了让他妒忌?他猜测、怀疑,永无止尽的沉浸在自己的悔恨和失落里,却永远也没机会看清悦心的心了!刘莹依旧默默的站在他身后,蹭蹭他的胳膊说:“顾楠,刚才那瓶酒,你还要吗?”
顾楠才想起来,他与袁若鸿争的,除了悦心,还有酒,他伸手去拿了那瓶色泽澄澈的红酒,拿到手才意识到,价格之昂贵,有点超乎他的承受。晚饭比以往更丰盛,伟伟拿着筷子比划着问:“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呢,加了不少菜啊?”
悦清笑吟吟的小声跟她示意:“袁大哥今天跟我姐求婚了。”
伟伟手里的筷子顿时停在半空,夹了一半的菜抖了抖又落回盘子里。悦心簇紧眉头,责怪弟弟,“乱说什么?袁总当时是开玩笑的。”
袁若鸿举着的酒杯也暂时定在了唇边。餐桌上的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悦清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导致另外三个人一下都心思不定,于是,只能低下头看着餐桌的边缘。伟伟去了洗手间出来,脸上的表情已然恢复,至少脸色不再像刚才那么苍白,她举着杯子里的饮料招呼:“怪不得是好日子呢,真替你们高兴,来,大家干一杯。”
悦清莫名其妙的举起杯子,也跟凑过来,袁若鸿只是伸出手,把酒杯往中间一推,只有悦心,神色忧虑的看着伟伟,一副举棋不定的样子。伟伟站起身,拉着她说:“我说真的,干嘛动都不动?”
悦心小声叨念了一句:“伟伟,对不起!”
或许,声音如蚊呐,别人都没听到,但伟伟却听出来了,她甩了甩头发,心无城府的大笑起来:“悦心,你这是干什么?快点啊,我们今天一定要干一杯!”
四个人的酒水饮料推到一起,玻璃杯子发出清脆的叮咚声,甚是美妙。就在此时,家里的电话铃声大作,悦心离电话最近,便起身去接了。又到了月底,她以为是查煤气表的大姐打来的呢,因为好几次查表的时候家里都没人,她不想麻烦人家为了这么点事儿再跑一趟,于是,就抄了电话给她。悦心的声音一向温柔,况且今晚家里的氛围也好,伟伟的表现比她预想的要乐观,她跟袁若鸿在一起,觉得最对不起的是自己的好友,之前,也是因为有这层顾虑,所以在袁若鸿面前,她一直都退缩。可是,伟伟毕竟是她最好的朋友,尽管她伤心,可还是理解自己,祝福自己,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呢?所以,她心里放下了一个大包袱,顿时松分起来。她用柔中带着笑声音甜甜的问:“请问找哪位?”
电话那头是短暂的沉默,待辨认出是悦心的声音后,才喑哑的说:“我是顾楠!”
悦心看看周围的几个人,有几分无奈,硬着头皮问:“什么事儿?”
顾楠嘶哑的说:“家里的窗帘脏了,我想换下了洗洗,你告诉我怎么换?”
悦心开了很长时间才搞明白,顾楠说的家里是两个人曾经住过的房子,那里,曾经有她最美好的期待和憧憬,也有她最悲伤的过往,如今,她离开了,想彻底忘却那个地方的欢乐与忧愁,不再回忆,不再牵缠。她又看了一眼正在停下来看着她接电话的袁若鸿,看到她迟疑的蹙眉,他赶紧转身夹了些鱼肉给悦清,可能怕他被刺到,还小心翼翼的挑尽了鱼刺。对于袁若鸿,悦心的心态向来复杂,年轻的时候,她崇拜他,喜欢他,愿意不计一切随他而去,可是,他不要她,所以她死心了,依自己所言,忘掉了他;曾几何时,她把自己所有的爱给了顾楠,本以为可以得到她想要的幸福,可是,她错了,爱情从来不是单纯的付出和给予,那是两心相依的默契。多年以后,袁若鸿终于学会了珍惜,学会了为爱守护与付出;而顾楠,还在像个孩子一样,把爱视为私物,想极力控制在自己身旁。悦心本不愿意拿两个人来比较,可是,无意间,她的脑海里闪过的确是这样不容抗拒的事实。她与袁若鸿,本已经结束的前尘,在现实的催化下,终于固态萌生。开始的时候,她不是不抗拒,虽然柔弱如风雨中的小草,但她依然有属于自己的骄傲,她秉承着一切过去了,就让它过去的想法,一再拒绝着袁若鸿的追求。她不是放不下往事,也不是故作矫情,只是想让人生平平静静的度过,找一个平凡的人,过完下半生。可是,袁若鸿的确又在她新的上出现了,哪怕只把他当成一个陌生人,他也足够让人心动。她不断的犹豫,退缩,不过是想退到一个最安全的角落,可是,他一再将她从人生舞台的后方拉到前方,她明白,这一次,他是铁了心把生命的乐曲跟她一起演绎。悦心揉了揉酸疼的胳膊,她累了,需要休息一下,她的人生也累了,需要把不相干的人和事都屏蔽掉,所以,她对顾楠说:“抱歉,窗帘我也不会换!”
说完,本想重重的挂了电话,却又决然说了句:“这里是私人住宅电话,请以后不要再打过来了。”
或许她想,既然他们不在一起了,顾楠终究也会有自己的生活,断了联络未尝不是好事!她爱过他,恨过他,喜欢过他,讨厌过他,够了,她不想以后的生命中再与他绕在一起,没完没了,就像对待年轻时的袁若鸿一样。她若无其事的继续坐下来吃饭,袁若鸿和伟伟都关切的问:“怎么,没事儿吧?”
悦心笑了,摇摇头说:“没什么,大家继续吃饭吧。”
她尝了一口自己亲手做的酸菜鱼,使劲咂了咂说说:“今天的酸菜不够酸呢!”
接着,悦清也附和,“没有咱妈腌的好!”
于是,大家又把话题扯到了怎么做的酸菜才好吃的问题上,四个人嘻嘻哈哈的说了些趣事,才各自去休息。悦心下楼送袁若鸿离开的时候眼皮一直在打架,她打了个哈欠,叮嘱他:“这么晚了,开车要小心些。”
袁若鸿拥着她的肩膀,不愿离开,尽管她再三催促。男人的欲望,让他蠢蠢欲动想去寻她的芳唇,可是,他怕这唐突的举动吓到她,还是隐忍着没动。悦心又催了一遍袁若鸿,“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要上班呢!”
袁若鸿还是不走。看着他微泛红的耳根,悦心浅浅笑起来,趁他毫无防备之际,轻轻啄了他的侧脸一下。袁若鸿愣愣的抚摸着她吻过的位置,不由傻里傻气的呵呵笑出声来,三十几年来,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如初恋般青涩与美好的感觉。原来,结束了单恋的痛楚,迎来的是如此欢欣的两情相悦。只是一刹那的亲近,却让他觉得这一生,有了这么一个女人,他足以。隐隐约约的救护车的声音,划破了夜的宁静,也扰了悦心的梦,她一下子从床上坐起身来,拉开窗帘看向外面,一如既往的漆黑一片,只有远处的环路上有稀稀落落的光。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赶紧起身去客厅的临时隔出来的房间里看了看悦清,他睡得很好,有微微的鼾声,她才把一颗悬着的心落下来。伟伟似乎是被她的动静吵醒的,也或许,她根本没睡,看到悦心在客厅的衣角开着灯,于是端着一杯牛奶凑过来问:“怎么,睡不着?”
悦心笑笑,接过来她的杯子说:“你不也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