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瓢泼大雨,桥头上的石狮子的面容都隐没在白雾之中,大门吱呀开了条缝,里面的人提着厚重的石榴红裙摆,斜斜撑着伞:
“……你行。”
她晃了一下,唇色苍白得吓人,他吓了一跳,数到哪里也便忘了。
她咬牙切齿,猛然双手一撑,就要自己爬起来捡,岂料让他故意伸手一勾,那层薄薄衣料也顺势落下来。
他的膝盖泡在水洼里,早已没有知觉,盯着泥人一样跪在前面的她,开始游神数她的睫毛,一根,两根,三根……
她猛地一惊,只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埋进他怀里,将风光遮了个严实。
她的泪是繁星坠落天际,一颗又一颗,伴随着雨水不住滑落。她的脸色如此苍白,手心没有一丝温度。
床角铃铛响个不停。
记得离开无方镇的那一日,天很凉。
“你怎么不要脸呢……”
她狠狠骂了一句,狠狠在他腰上拧了几把,又使劲拍他的背。
是了,杀了他,杀了她的仇人,但凡她要做的,他都会替她去做,让她难过的人,他一个也不留。
他不以为意,手如此自然地抚上她的腰线,将她搂紧,熟练得仿佛重复过千百次。
他眼里只是迷茫,末了,染上一层恨意。
他的手与梦中人的手重合,落在了温热的肌肤上,沿着她腰际摩挲,宛如婴孩第一次生涩地触摸启蒙的玩具,心里有些迷蒙地想,那墨色中最纤细的一笔,原来是这样的滋味。
男孩的黑齐齐落在肩上。
慕声猛地站起来,他的面颊微微红,连耳廓都是通红,眼中的迷茫逐渐转变成滔天的怒火。
他黑葡萄般的眼里倒映出院中篝火,烧的漆黑的纸钱残骸,犹如几只黑翅膀的蝴蝶。
为何是她,怎么会是她。
她嗬嗬地笑着,表情凝重了片刻如,转瞬却哭起来,抱着他,温热眼泪灌入他衣领里,“小笙儿,娘不是有意打你的。天上地下,没有人像我一样爱你——”
来来回回只剩下这一句。
“好孩子。”
她揉着他的脑袋,眸中尖锐的恨意如箭,“那个男人是我们家的仇人,杀了他,让他永世不得生,我们才能有路可走。”
平和慵懒的梦境,如同罂粟花海的幻境,诱使颠沛流离的游子沉沦,是他一生不曾体验的安宁。
将所有泪水咽回喉咙,他点了点头。
他从未梦见过姐姐,却先让她入了梦。
还是她,美艳无双的那个她,却死死地、怨毒地瞪着他:“明日要去哪里,记得了吗?”
姐姐……那决不可以,从头到脚都不合适,阿姐不可亵渎,却也无法触摸,翻来覆去的想,竟然觉得遥远而陌生。
眸中含的是西子湖迷蒙的水色,唇上的胭脂,是天边绮丽的晚霞。
仿佛这个百媚千娇的空缺,会对着他嗔怒微笑,与他亲密无间、一起沉沦的人,只能是红尘中打滚的凌妙妙。
“别叫我娘!”
一棍子抽在男孩细细的蝴蝶骨上,背上打出了一道紫红的印子,“都怪你,都怨你,要不是你,我们娘俩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
他僵硬地回过头去,凌妙妙依然安稳地睡在落叶上面,身上的衣裳又滑落了,露水打湿薄薄的真丝上襦,若隐若现地露出她白皙的肩膀。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