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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第3页)

有阿海帮忙,宋星遥比预想中更快钓够鱼,早早去了瑞来客栈。时下想养猫也有讲究的,需要择吉奉聘,再立猫契。这礼数要做就做全,她鱼篓里的两条活鱼就是给雷九的纳猫聘礼,立完猫契她就将崽崽装在铺着棉褥的提篮里拎了回来。

宋星遥把提篮抱在怀里,时不时就掀盖瞧一眼熟睡的傻崽。外头喧嚣,这奶猫倒是好眠,竟也未被惊醒,倒省却她一番安抚功夫。

一路走,一路笑,她心情大好,却忽闻一阵震天哭声,她抬头望去,只见自家门口已叫人围得水泄不通,哭声就从人群中间传出,也不知出了何事。宋星遥停在人群外,不必开口,燕檀已经在她的眼神下挤进人群查看打听。片刻后燕檀气冲冲回来,双眉倒吊朝她低声恼道:“娘子,是莺香她娘带着莺香和莺香她弟来咱们府闹事。”

她口齿伶俐,很快就将事情始末说清。

原来莺香被宋星遥逐出院子后,因刘妈妈怜她身世,一时心软并没将她发卖,而是让她到外院浆洗帮忙。这活计的油水自不比原来在宋星遥院里那样足,连月银都减了一大半,她倒无二话,但拿回家帮补的银钱少了,她那滥赌嗜酒的老娘如何肯依?在她身上捞不着银钱,她娘便心生歪念,趁着今日她回家看望弟弟的日子,把她连着她那弱弟一起拉到宋府门口,哭诉宋家苛待虐打下人,要讹钱。

虽说莺香与宋府签了卖身契,但大安朝以仁治国,律法明文规定不许虐待奴仆,更不能擅自动用私刑,哪怕是一般人家,为着家风名声着想,也不敢随便苛待虐打下人,更何况宋家这样祖上曾承爵的人家,家里还有那么多待娶待嫁的郎君和娘子,要是名声坏了,谁愿意结亲?

莺香她娘便是拿准这一点,又瞧着今日宋家有贵客驾临,越发觉得是讹钱的好时机,便跪在宋府门前哭诉,非要宋家拿个章程出来。

宋星遥心里透亮。

燕檀解释完又道:“娘子,大郎正在处理,三郎也在,要不你别过去了,免得沾惹是非。”

“阿兄到家了?!”

宋星遥闻言惊喜,脚步却没停,又道,“这种事他们处理不了,无非是使几个钱息事宁人,但污名却洗不掉,白白让人看了咱们家的笑话,我可不依。人既是我放出去的,这事合该我来善后。你速帮我做两件事……”

她说着对燕檀附耳一语。

燕檀听完没吭声,飞快跑开。宋星遥仍往前走去,径直挤进人群,一条手臂从旁横生而来,将她与外人隔开距离。她转头一看,却是阿海跟在她身后,默不作声地护着她,光用外形就生生逼退旁人,给她开了条道出来。

她冲他点头作谢,目光转回正前,已看到并排跪在门口的三个人。

莺香娘正把莺香衣袖往上撸,露出莺香手臂上大大小小无数血痕,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诉莺香遭遇的虐打。莺香只是垂着头,额头上包裹的透着血的白布,看样子伤的不轻。莺香的弟弟跪在姐姐身边,十岁孩子骨瘦伶仃,边咳边想拉回莺香,眼里迸出愤怒却非对着宋府,而是明明白白望向亲娘。

四周围着的百姓大多在窃窃私语,场面闹得难看至极。

宋家人围在门内外,影壁前影影绰绰站了一大群人,宋星遥随意扫了眼,就将注意力放到自家兄长身上。宋梦驰站在宋家大郎旁边,脸色铁青,今日是他带友人回府的日子,不想刚到家就遇上这事,由不得他不恼怒。

宋大郎好声安抚,一边着人找大夫,一边又请他们进府,打算先将这闹剧暂且压下,怎料莺香娘是个惯会撒泼耍赖的市井妇人,闻言哭喊起来:“不能进,你们从上到下都是黑了心烂了肠的人,连那娇滴滴的六娘子年纪小小也手段狠毒,进了这门不就任你们宰割!咱娘几个都是死路一条,今日必要当着诸位乡亲的面把这事说个清楚!”

“你说什么?!”

因闻攀扯上宋星遥,宋梦驰暴喝一声,气得差点就将腰中佩剑抽出。

莺香娘吓了一跳,声调陡升,哭得更惨烈:“不得了了,宋家要杀人了!宋家杀人了!”

宋梦驰被气个倒卯,竟真将剑出鞘,吓得周围百姓都退了半步,宋大郎见势不妙,忙要上前抱住宋梦驰,忽闻人群中响起一嗓嫩音,又脆又响。

“阿兄莫气,这事交给我!”

影壁前围的人忽被拔开,原本默然站在后方的少年郎君情不自禁上前。

时值盛夏,少年穿了身天水碧的上领绫袍,腰系编玉的垂苏丝绦,夺人心魂的脸庞被这身颜色衬得高远淡泊,恍惚间竟有些无欲无求的仙人意味,只是随着那一嗓嫩音的响起,他疏冷到近乎寡淡的眼眸骤然迸出亮色,仿如长野浓雾被剑劈散,露出底下死灰复燃的星火。

这人,就从天上被狠狠拽到凡尘,让烟火裹挟着,变成凡夫俗子,有了贪嗔痴欲,诸般人间情念。

第13章林宴

宋星遥的注意力在宋梦驰身上——她大梦睁眼之际,宋梦驰已经去往长安,算来已有数月没见亲哥哥,再加上还有往后十年的混沌记忆作祟,她只觉得许久不见哥哥,这一眼见来,喜悦之外又添激动感慨。

宋大郎和宋梦驰一看来人是宋星遥,却均不约而同蹙了眉。宋梦驰冷静下来,将剑回鞘,沉声道:“你来凑什么热闹?外头的事自有我与大兄,你快回府。”

说罢又狠狠剜了莺香娘一眼。

宋星遥自然知道兄长们的维护之情,转身后手中提篮交给阿海,泰然自若笑道:“莺香原是我的贴身丫鬟,前些日子虽因犯错被我逐出院,但到底跟了我多年,情谊犹在,我很该为她作主,若她真在咱们府里受了这些苦楚,我定要替她找回公道。再者论,王婆婆似乎对我有误解,这误会也该解释清楚才好。”

莺香的母亲就姓王。

一番话柔和镇定,不像是从前毛燥的宋星遥会说的话。宋梦驰心内奇怪,只是还没待他与大郎回应,宋星遥已径自转向莺香,矮身轻执她的手,怜惜地盯着她手中伤口道:“这么重的伤,想必很疼。莺香,你莫怕,只管当着大家的面告诉我,是谁将你虐打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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