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该去给县百货商店送鸡蛋的日子,上工的钟声敲响了,等家里没人后,王荣梅把钱都拿了出来,钱多了不知道放哪儿,闹心了好几天,才想到这个让自己放心的法子。
只留几张毛票和钢镚,她把其他的钱都隐秘地缝到了自己的内裤里,这才关上门放心大胆地往大队部走去。
大队部里很热闹,每天上午都有赶过来的外村人。仕途村收鸡蛋,价格还高,一下子成了周围几个村的香饽饽,使平静的仕途村一下子也热闹起来。
老支书正站在屋前的高台上,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切,脸上深深的皱纹条条都舒展开来,显示着他的心情极好。
院里停着一辆牛车和两辆驴车,张老汉站在六斤身后说着什么,六斤一边点头,一边写着。
老支书看到王荣梅走进大院,立即朝她招手“弟妹,这边。”
看到王荣梅走近,老支书笑的嘴都合不拢,指着人群说“你看,你的法子真挺好,来交鸡蛋的人越来越多,我问了问,有的人竟然是距离咱村十几里外的赵村和阎村的。”
说着指了指那辆牛车和驴车,低声说“有套车来的,一下子拉来了几十号人。”
那些外村人和本村人没有任何区别,都因为长期营养不良面色蜡黄,身体瘦弱,乱糟糟的头,脏兮兮的衣服上补丁裸着补丁。
他们眼巴巴的看着六斤在那里写下自己的名字,捧着手里的纸条仿若珍宝一般小心的折起来放进破旧的衣服口袋,还用手压了压,再摸一下来让自己放心,甚至直接把手放在那里久久舍不得放下,还隔一会儿低头就看一下,看一下是否还在,是否安全。
王荣梅心里一酸,好像看到自己也站在那队伍里,眼巴巴的等着那几个鸡蛋变成家里唯一的几毛钱,好去买生活必需的5分钱一斤的盐。生病吃药那是不可能的,只能默默的等死。
王荣梅和老支书商量“老黑哥,人家离着咱们太远,来回一次不容易,回去后再不小心把条子弄丢了,那可是要了人家的命了。”
老支书闻言心里暗道“靠从鸡屁股里抠下来的这几毛钱可不就是命嘛。”
看了看老支书的脸色,王荣梅试探的说“要不,咱们把这些远来的先提前付了?”
见支书没动也不吭声,赶紧又说“唉。。。。这样其实也有好处,他们回去后会到处说咱们村给现钱,价格又高,远的人就不会嫌远,会更愿意主动地来咱们这里交鸡蛋。”
“并不是我不愿意给现钱,我主要是怕如果咱们的现钱不够了怎么办?开了这个头儿,我也怕离得近的在为这个吵吵,闹事,影响不好。”
老支书拿着烟杆,把烟嘴放进嘴里狠狠地吸了几口,皱着眉看着王荣梅。
“按现在咱们卖鸡蛋的进项,我觉得应该够,如果不够,大不了我一天多跑几趟,或者在跑远一点争取把鸡蛋全部卖出去,钱也就回来了。
嗯。。。。。。至于本村和隔壁村的,这些离得近的乡亲们,就先按您先前定的规矩办,争取下个月咱们实现全部现交现结。这样乡亲们大多数应该可以接受,如果真有人闹事,有那刺儿头、不讲道理的,我觉得老支书您还是可以镇得住的。
要不您现在让老张算算,估算一下这个月的进项看到底有多少?”
王荣梅尽量把语气说的委婉和小心翼翼,生怕老支书一下子火。
“那下来就需要你更辛苦,更多的付出,你为了村里这么尽心尽力到底是为了什么?”
老支书浑浊的眼睛,透出看透世事的精明睿智,他紧紧盯着王荣梅。
王荣梅心里一惊“难道支书觉我挣差价了?绝不能承认!如果被现,我会坐牢的。可为了挣钱,为了过好日子,我愿意去赌!我也赌老支书为了乡亲们过的更好不会拆穿我。”
王荣梅赶紧回答道“还不是为了乡亲们能吃上饭,吃饱饭,这个苦日子过的人心里憋屈,我想努力改变。”
“对呀,努力改变,努力了才知道对错。”
老支书扭过头又看向人群。
人群中已经有人交完鸡蛋,拿着条子准备往外走。
老支书忽然大声说道“大家等一等,交完鸡蛋先别走,我一会有话说。”
说完对着张老汉招手“张集生张会计,你过来一下。”
说完转身进了会议室。
外面的老乡们开始怀疑的东看西看,低头议论起来。
“是不是嫌咱们交的鸡蛋多,不想收我们的了?”
“是不是嫌弃咱们是外村的?”
“是不是想低价收我们的鸡蛋,不想给1分钱了?”
“天啊,我就指望这点钱想给家里孩子买点药,没药孩子会死啊,呜呜呜”
。。。。。。
嘈杂声越来越大,里面夹杂着大人孩子的哭声,甚至有人开始愤怒起来,大声喊让支书出来把话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