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肖逸觉得自己的童年极为简单,他就在老城区读完幼儿园、小学和初高中,然后私底下报一些兴班,再没有其他辅助项目。当然,他幼时也不是神童,不好跟妹妹比较,ssR有优待挺正常。
楚肖逸现在都打算给妹妹冲全套装备,更不用说楚家栋和肖碧,他也没苛责的意思。
父母二人闻言安静下来,肖碧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道:“肖逸……”
楚家栋好像猜到她要说什么,他忙摆摆手,出声制止:“嗨……”
肖碧不顾丈夫的反应,坚持道:“肖逸,不是的。你的兴班不是我报的,是我和你爸共同讨论后做出的决定。”
楚肖逸露出错愕的神色,紧接着质疑道:“但我爸那时都不在家……”
肖碧:“我们以前不想告诉你,怕你心里难受有压力。你那时候报班一年要花六万,我在学校一月挣不到一万,单凭我是拿不出这钱的。你爸在外忙三四个月,当时拿回家五万四,我又添上六千块,才算给你报了名。”
楚肖逸闻言如遭晴天霹雳,在心里翻起惊涛骇浪。这些数字在今天听上去算不了什么,甚至没有楚肖逸机场时浑身的装备贵,但在那时可谓是天文数字。楚肖逸年幼时,都房价才一万元一平,如今怕不是要再加个零。
“你那时候还小,不知道家里情况,我们怕告诉你实情,反倒让你平添烦恼。其实说起来,你的学费应该比肖肖贵,毕竟那时候家里还挣不到太多钱,支出的比重也不一样。”
肖碧慢条斯理地算账,她过去无法告知儿子实情,但现在不一样。楚肖逸已经长大成年,他具有独立的经济能力,这些也只是往事了。
楚肖逸仔细回想一番,觉母亲的话似乎没有错。他们家以前住在老城区旧楼,童年的生活也不算太富裕,后来父亲出去刨活儿开公司,条件才变得越来越好,甚至一举买下御融台房。
只是时光荏苒,楚肖逸的记忆已经被岁月模糊,只留下一些美好时刻,不再能记清细节。他自小没有感到贫困的时候,但童年确实没现在富足,父亲也不会经常待在家里。
楚家栋在旁不安地搓手,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又猛地站起身来,闷声道:“好啦好啦,还提以前的事做什么,日子越过越好就行……”
“家里早不是这样啦!”
楚家栋似乎害怕屋里的氛围,他转身逃出卧室,“我去看看肖肖!”
楚家栋不是直面表达感情的男人,他对真情剖白有种下意识的惶恐,一刻也不敢多待。
楚肖逸见他仓皇而逃,颤声道:“那你们为什么还要报?万一没用呢……”
既然家里条件没有如此优渥,为什么还要给他报班?他也不是神童啊?
楚肖逸觉得,如果他以前知道真相,绝对会选择放弃报班,那不是最必须的东西。
肖碧沉吟几秒,无可奈何地笑道:“我们哪知道有用没用?再说你现在不也用到?”
楚家栋和肖碧又不懂音乐,甚至他们至今不确定兴班对楚肖逸的唱跳生涯有无帮助。
楚肖逸闻言,他的胸腔内突然涌上窒息般的酸楚,难以出任何声音。世界上哪有什么精英父母或凡人父母,不过是能力范围的差异,可怜天下父母心罢了。
有的父母能将家庭和工作两全,有的父母光是支撑起家庭,便已经绞尽脑汁、竭尽全力。吃饱都算困难,还能强求什么呢?
楚家栋和肖碧现在或许是精英父母,但他们以前也不过是苦苦挣扎的凡人父母。教育就像是赌博,谁都不知道哪些条件是必要项,只能疯狂地向上堆积可能性。
安妮妈妈无法确定安妮的未来,楚家栋和肖碧也无法确定子女的未来。他们当然知道有些东西或许不必要,但人只要坐在赌局旁边,谁又能置身事外呢?更何况赌的是儿女的未来。
有些人咬紧牙关,能为子女提供最好条件,他们哪敢管结果如何,只求问心无愧;有些人拼尽全力,也拿不出一份好条件,那或许是更漫长持久的苦涩和悔恨。
子女会为自己的无力而无颜面对父母,父母又何尝不会为自己的无能而感到愧对子女,感情永远是双向。
肖碧看出大儿子情绪起伏,她也安静地离开卧室,给他留出独立空间。四下无人,楚肖逸终于忍不住鼻酸,又气又笑地骂道:“这都是什么烂人啊,花钱还讨不到好……”
楚肖逸当然会误解父亲的态度,因为他童年向对方展示音乐时,永远只会得到叱责、排斥和不屑。现在想来,楚家栋那时或许就跟幼稚的自己一样,不想在孩子面前丢掉脸面,只能不懂装懂地大肆指点。
楚肖逸在妹妹面前假装懂外语,楚家栋在儿子面前假装懂音乐,全是虚张声势地维护尊严。
楚肖逸察觉温热液体就要滚落,又不愿被摄像机拍下,他索性将被子往身上一盖,将自己的脸闷在其中。
他头脑空地躺在床上,情不自禁地喃喃:“我还真是他亲儿子……”
连思维方式都如出一辙。
他们是不用做亲子鉴定的那种亲,差别是楚家栋已经老了,楚肖逸还年轻着。
楚肖逸唯一庆幸的是,他当初没在兴班上混日子,或许是怀着跟父亲赌气的念头,反倒学得格外认真。如果他一无所成地知道此事,恐怕此时又要崩溃,没法在家里待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