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心妄想!”
长公主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将刚刚放下的杯盏高高举起摔下,清脆地响声在宽阔的屋子内回荡。
“难道在长公主的心中,宁城主的家侄继承城主宝座倒是理所应当?”
黎扬不急不恼,严谨的笑意像是刻在英俊的脸上,这表情从走进宁府的那天起,他就舀捏的恰到好处,“长公主应当知晓,城主身体日益不济,若是百年之期不久,那便是城主之侄宁若涵顺理成章继承城主宝座。长公主膝下并无子女,若是这一日来临,黎扬斗胆垂问,长公主打算如何在宁府中争得可与如今地位相较的一席之地?更何况还有一个阮萝?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长公主殿下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阮萝的脸浮现在眼前,长公主几乎要压抑不住喷薄的怒气,她握紧双手怒目而视,可黎扬却一派云淡风轻。
“没有你,我一样能除去那个贱人!”
“这是自然,只是城主早已知晓薛存道和长公主的往来,聪明若长公主殿下,您不会觉得薛存道的死只是个意外吧?”
黎扬干净白皙的脸上带了一抹和煦,好像在着日常的公务,“城主的侄子宁若涵,阮萝,还有在下,长公主在犹疑的究竟是什么?手染鲜血亲刃心头之恨固然痛快,可然后呢?长公主隐忍至今无非是心中顾忌城主,而此事经由我手,事成事败都与殿下毫无瓜葛。更何况一个养子作为城主总好过素未谋面的家侄,远近亲疏有别,只要有我在,长公主在城主百年之后已然是宁府的主母,绝无戏言。”
“为什么?”
长公主显然已经动摇,可她仍然皱着眉头,发饰上珠翠华丽,流光溢彩,“为了得到青越城?”
不。
“难道这个理由还不足够么?”
黎扬发觉自己只差一点就控制不住胸口翻腾的血液,他听见心中有一声洪亮的咆哮,大声高喊着不,可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波澜,脱口而出的也只是另外的话。
这个理由足够了。
“口无凭,你想靠着这些花言巧语就得到我的承诺?”
“不,是行动,”
黎扬望着一脸疑惑的长公主,优雅地一笑,“从阮萝踏入宁府的那一刻,我就备好了敬献给长公主殿下的大礼。”
闲话完,阮萝搜肠刮肚也想不出到底该些什么来转圜话题。
宁思危似乎听了她的每一句话,又似乎心不在焉的模样,阮萝觉得他没有识破自己的伎俩,虽然她依旧心虚异常。
鼻尖因为紧张有些汗珠溢出,阮萝吸了吸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如果没有旁的事就退下吧。”
宁思危的声音像是钢刀划过骨骼,被此话一激,阮萝突然就像是在心口点燃了熊熊的大火。
“不,城主,民女还有事情。”
“什么事?”
“薛存道死得时候,我就在一旁。”
宁思危从桌上抬起双眼,阮萝觉得硕士都从未有过这样锐利的目光,可她没有丝毫的退缩,反而轻轻扬起小巧精致的下颚。
“谎的第一课是直视对方的眼睛,”
云天之的话突然在脑海中炸开,像是一道水坝被记忆的漩涡冲垮,阮萝听到这令人着迷的声音在耳畔低语,“愤怒也好,装作轻松也罢,但一定要看着他的眼睛,你很聪明,但不够勇敢,欺骗不是可耻的事情,无知才是。”
欺骗不是可耻的事情。
阮萝对自己重复,她想起了莫子痕是如何诓骗自己,想起了云天之是如何欺诈洛白,她也能做到。
、
“你要问的问题不是薛存道,”
宁思危冷冷地,他的瞳仁中像是凝固了铅色的乌云,“既然有胆量已经到了这里,为何不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