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芷支支吾吾半天,恨不得找一道地缝钻入。
良久,她寻回舌头:“废、废什么话!赶紧往下说!”
“是。”
沈寒山勾唇,“七年前,张怀书得官家赏识,擢升工部尚书,官拜从二品,掌城郭、宫室、舟车构筑诸事。他已是高官厚禄,该恪尽职守,岂料他纵容麾下官吏以‘喂食拉建材牲口’的由头,同户部粮仓调度压仓五年的陈米,供于工匠们吃。而好米则私下变卖,谋求钱财。陈米受潮生了霉星子,呕吐发昏均是小事,直到某日闹出了人命……死者便是那一名被压在楼下的匠人。若非狐女执意要官家拆楼,恐怕这一起冤案永世都不得昭雪。”
嘴上说是手下官吏办的坏事,可一笔笔账目都得上司过目,他看漏了眼,便是他的过失,叫不得屈!
“怪道官家要严惩不贷,又把口风瞒得这样紧。才出了衢州地方官贪墨案,又来一笔京官的破账。要是黎民百姓知道了,他们会如何看待庙堂朝官?定说‘天下乌鸦一般黑’,于官家不利。”
苏芷忧心忡忡地答。
她知道官家起义,是借流言翻身,如有人也借助这一回的风口,引发民变,那铁定闹得人仰马翻……
于此,沈寒山也有自己的一番考量:“你我经衢州一事,名声太显,故而这回,我把严查工部的案宗交给了刑部。官家还有另外一宗差事,要我去办。仅我一人之力不够,我同他举荐了你,想来明日旨意就该传到皇城司了。”
苏芷脊背骨发麻,她就知沈寒山笑得这样奸猾,定不怀好意。
苏芷切齿:“你又来?!成日和我过不去?”
“唔……芷芷不觉得你我默契十足,一块儿当差再好不过吗?竟这般嫌恶我,好伤人心。”
“你少在我面前假惺惺,谁不知道你是个伪君子。”
“哦?沈某哪处开罪了芷芷?”
沈寒山作恍然大悟状,“你是在记恨上一回的吻吗?”
他话音刚落,苏芷忙捂住郎君的嘴,把他拖到偏僻的壁脚。
苏芷怒斥:“你疯了吗?那夜的事,你别在人前提起,权当个屁放了吧!”
“芷芷薄幸,我却不会。是沈某冒犯了你,合该负责的。”
沈寒山一番权衡,道,“这样,沈某眼下无婚配,不如把自个儿许给你为夫婿,如何?”
他怎么能这样轻车熟路,成日里把“求娶”
一事儿挂嘴上啊?
苏芷瞠目结舌:“你疯了吗?这话能随随便便说出口的?”
“正经求亲,沈某没在说笑。”
沈寒山郑重其事应答,脸上笑容也敛去三分。
苏芷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我身为皇城司使,如何能明面上为后宅妇人?!”
“哦,那你我暗地里偷偷私定终身便可行?”
“……”
苏芷累了,她不想同人蛮缠了。
她的心一瞬间苍老许多,疲乏地朝沈寒山摆摆手,问:“别聊有的没的!你说吧,官家要我们两人办的差事究竟是什么?”
沈寒山不逗她了,正经说:“官家要臣下去查明九尾狐女的来历,辨她究竟是人是妖。”
“这事儿很重要?”
“重要。若是妖邪,谛听天命也就罢了;倘若是肉眼凡胎的女子,那她缘何知晓这么多阴司事?背后要么是有高人指点,要么属贪官污吏的党羽……无论哪一桩缘故,都有必要严查下去。欺君之罪的名头压下来,不是说笑的。谁都来哄骗君主,那天下岂不是乱了套?”
“狐女如今在何处?”
“宫中不得安插可疑人,恐有谋逆行刺之心。因此,官家还是留狐女暂居引进司使裴川的府邸,命他好生监管此女。”
官家没把狐女下诏狱,恐怕也是有那么一两分信她是妖神,不欲太早开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