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在家照顾爷爷,奶奶是由南阮大伯、伯母还有继母在照顾,这汤还是南爸爸自己请了假炖好送来的。
南阮低头逗棉花糖,完全没有接话的意思,贺宪见状立刻接过饭盒,招呼南爸爸。南阮大出血后,贺宪反倒理解有同样遭遇的岳父了,妻子生产时命悬一线,等在外头的人其实更煎熬,心理上的疼痛并不比身体上的少。而在巨大的悲痛之余,南爸爸还要承受阮家人的打骂和责难。
南阮全程冷着脸,南爸爸抱了一下外孙,怕惹女儿不高兴,嘱咐过别忘吃饭,就匆匆离开了。
南爸爸离开的时候,主任正好进来看南阮,主任跟南爸爸打过招呼,便抱起了棉花糖,问南阮今天的情况。
主任事情多,只待了不到一刻钟,她的人刚走出病房的门,声音又传了过来。
门外似乎有人在问南阮全身的血换了一遍,会不会有后遗症,然而声音太低,分辨不出是谁。
主任的嗓门却一贯大:“不会。二十几岁的身体,好好养几个月就恢复了,她现在还有几项数值偏低,不过缺什么咱们就补什么。放心吧,没问题。”
南阮看向贺宪,问:“谁来了?”
贺宪走到门边,往外看了一眼:“没人来,刚刚是你爸爸问的,他正等电梯呢。”
见南阮低着头不说话,贺宪问:“你准备气到什么时候?”
“不关你的事儿。”
第60章
从医院出来,南阮就住进了月子会所,母子俩明明都有人照顾,请了太多假的贺宪却任凭南阮怎么赶,也不肯离开。
贺宪嘴上说是因为学校最近杂事多,懒得去,其实南阮明白,他是舍不得和自己分开,而她也是如此。经历过这样一场生死劫难,连过去最寻常的牵着手散步、坐在一起聊天看电影都让他们觉得弥足珍贵,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上天的礼物。
刚离开月子会所,南阮就去了公墓看妈妈。过去她数年也不会梦到妈妈一次,产后的这一个月她却接连梦到她两次。
妈妈在南阮的心目中会如此特殊,除了怀念,更大的原因是她的童年和青春期过得不幸福,因为不幸福,所以才会无数次地想如果妈妈没有出意外她的生活会是怎么样。自己做了母亲,生产时又出了危险后,对于妈妈,南阮的心态发生了很大变化。
无缘与她做母女,是南阮今生最大的遗憾。
结婚前贺宪就陪南阮来过公墓,告诉岳母他们要结婚的事。他从不是爱感慨的人,上一次过来并没有什么感触,可因为南阮也险些出意外,再一次过来,看到照片上那张极其年轻、又和南阮极其相似的脸,除了深深的惋惜,贺宪更觉得后怕、心惊。
墓碑前有一束白色的马蹄莲,花很新鲜,应该是最近几日送来的,外婆家的人只有清明会过来,更不会带花,不用想便知道过来的是谁。
贺宪理解岳父,也理解迟迟不肯原谅他的南阮,见南阮望着花出神儿,便避开此事,没有多言。
有了棉花糖后,南阮和贺宪依旧住在爷爷奶奶家,既方便贺宪上课,富有生命力的小宝宝也能给垂暮的老人家带来活力。家中多了棉花糖,不止奶奶,连越来越糊涂的爷爷脸上的笑容都多了。
知道奶奶住院了,南阮心中的埋怨彻底消失了。这么多年来,提起妈妈,奶奶总是赞美,所以母亲在她心中才那么温柔完美。虽然奶奶的自私做法对自己和妈妈很不公平,但多年的偏爱和温暖让南阮无法长久地记恨她,从继母口中得知自己抢救时奶奶的状态,南阮满心自责。
南阮休息了三个月就恢复得差不多、回医院上班了。她刚生产完时身体太虚弱没有母乳,棉花糖便一直吃奶粉,晚上也是由育儿嫂带着睡觉。南阮没有上班的时候,白天总是陪着他,从小被爷爷奶奶溺爱着长大,南阮真真正正算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但哪怕家中有育儿嫂有保姆,只要在家,她也一定亲手替他穿衣洗澡换尿布。
发现贺宪跟儿子不亲,她便埋怨他不肯给宝宝喂奶、哄他睡觉,哪怕是自己的儿子,有没有亲手照顾,感情也是大不相同的。
宝宝刚满百日,南阮就回医院上班了,第一天上班的傍晚,贺宪去医院接她回家,原本在餐厅订了位置想跟她烛光晚餐,哪知乍一跟宝宝分开、挂念了一整天的南阮非但不肯在外面吃饭,更嫌他不该开车过来,害他们堵在闹市区,天都黑了也没能赶回爷爷奶奶的老宅。
贺宪刚把车子开到家门口,还没停好,南阮就跳下车子冲进了后院。还没进屋,她就听到了棉花糖的哭声。
南阮换过鞋,把包往地上一扔,洗了洗手便抱过了儿子,棉花糖一到妈妈的怀里,立刻就止住了哭声,眼眶红红的咬着手指看妈妈。
贺宪进屋的时候,育儿嫂和南奶奶正绘声绘色地给南阮描述棉花糖想妈妈的故事。
“你早晨刚走没多久,他就醒了,刚吃完奶就开始哭,这孩子平时除了饿了尿了拉了,一直很乖,很少哭的。我看了下纸尿裤,没拉没尿啊!我们两个和奶奶轮流哄他,拿摇铃的拿摇铃、唱歌的唱歌,怎么都没用。他哭了整整半个钟头,哭到之前喝的奶全吐了出来。我们以为他病了,想给你打电话带他去医院,又怕你着急,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奶奶突然说,他是不是想妈妈了?我们就找了件你的衣服,刚裹住他,他立刻就不哭了,这就是想妈妈了!他闻到你的味道才有安全感。”
育儿嫂照顾孩子虽然有耐心,但太爱闲聊,贺宪话少,不耐烦应付,本就不怎么喜欢她,从外面进来后听到这话,更是不以为然——三个月的小婴儿懂什么,还闻到妈妈的味道立刻就不哭了,又不是警犬……
贺宪觉得这人成天说宝宝有多爱妈妈根本就是哄着南阮多带孩子,自己好休息。然而南阮听了这话却心酸到不行,她抱着棉花糖又亲又蹭,温声软语地解释道:“妈妈不是不要你了,是去工作,赚了钱给你买牛奶和玩具。妈妈工作的地方有好多小宝宝,每看到一次小宝宝,妈妈就会想你一次,你有没有想妈妈?”
棉花糖随即嘤嘤嘤了两声,南阮见状更加心疼,连吃饭的时候都全程抱着他。贺宪看了眼轻轻松松自己吃饭的育儿嫂,又看了眼把沾满了口水的爪爪放到南阮胸口的棉花糖,只觉得跟心机育儿嫂在一起久了,儿子也成了心机宝宝。
小婴儿都很聪明,谁对自己温柔就愿意跟着谁,于是这一晚,原本习惯跟育儿嫂睡的棉花糖一离开南阮就哭闹,在南阮的怀中明明睡着了,育儿嫂一接过去他立刻睁开眼睛哭闹,任凭育儿嫂怎么哄,哭声都止不住。
南阮没办法,便把他带回了二楼,准备自己带他睡。
贺宪洗完澡,正想跟南阮做想做的事,从浴室出来却发现床上除了南阮,还有儿子,他看了眼墙上的钟,问:“都九点了,他怎么还没去睡觉?”
“我一走他就哭,今天跟我们睡。”
“这怎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