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此時也顧不上沈清竹這個稀罕的外來人,從他身邊匆匆走過也顧不上抬頭看上一眼。
在他們眼裡,不管再大的好奇心跟熱鬧,怕是都沒有拿到手裡的糧食重要。
「我還隱約記著小時候,也到田裡幫著收過麥子呢。」吳蘭淑看到這般情形,也有些感嘆。
沈清竹這時才想起什麼,「對啊,吳嬸以前便是住在棲山村的。」
但是,對她來說,家人的記憶應該並不美好。
吳蘭淑的父母重男輕女,自小便不喜歡她,在弟弟可以滿村跑著瘋玩的時候,她只能幫著家裡幹活兒。
後來弟弟稍長一些,為了送他去讀書,吳蘭淑便被發買了。
那時她覺著人生已是沒了什麼希望,誰知她因為長得還算討巧,被人伢子與其他挑選出來的人運到了京里去,從而才能遇上沈清竹的娘親。
對方是她的恩人,如今對方去了,她必定要代替她照顧好她的孩子。
因此在對方交代她要帶沈清竹去一個偏僻之地時,她先想到的便是自己生活過的村子。
她先前已調查過,她那備受疼愛的弟弟被寵的不成樣子,早些年因為意圖欺負村裡的姑娘,被人家裡人找上門,嚷的全村都知道了。
最後沒有辦法,只得舉家搬走,這麼些年過去,早不知去哪兒了。
如今村里見過吳蘭淑的只有幾個長者,她現下也早變了模樣,誰也認不出了,她也沒特意提,只當自己是真的外來戶。
當時為了順利住進村里,也只告訴了里長而已,對方得知她是當年的吳家丫頭,也很是感慨了一番。
「那時候看見這些麥子,便覺著是最珍貴的東西。」這些年過去,吳蘭淑早已不是那個弱小的姑娘,很多事也不在乎了。
沈清竹笑笑,「無論何時,糧食應當都是最珍貴的東西。」
吳蘭淑也跟著笑道:「是呢,上到皇親國戚,下到平民百姓,哪個能缺了這口吃的。」
他們沿著田邊一路往前走,沈清竹什麼都不做便覺著太陽曬得人難受,更何況是那些田間勞作的人。
旁邊經過的人快步離開,背著的麥子掉了一簇都不知道,他彎下腰撿起來,「這位大哥!」
那漢子聽到聲音下意識回頭,才發現自己掉了麥子。
沈清竹露出笑,將麥子遞過去,「可要收好了。」
漢子被他這一笑弄的臉一紅,呆愣愣的便伸手接過去,直到等人走遠了才回過神來,後知後覺的心道,還沒來得及與人道謝。
吳蘭淑見自家少爺額上出了汗,從袖中掏出手帕遞於他,四下打量想尋個陰涼地讓他歇會兒。
眼神突的一頓,「那個不是周小子嗎?」
沈清竹聞言抬眼,不遠處的地邊上,高大的漢子正在捆麥子,為了方便幹活袖子挽到了手肘,露出的深色小臂肌肉緊實,一看便知充滿了力量。
周松捆好麥子抹了把汗,取下腰間水囊喝了口水,今兒林二柱家收的地不跟他挨著了,也不知收成情況咋樣。
歇了口氣,他收起水壺,準備回到地里去繼續忙活,剛轉身,便聽到有人遠遠的叫自己。
他轉頭望去,看清來人,身體便是一僵,下意識先將袖子放下來,拍拍身上沾到的一些麥殼。
走上前來的沈清竹注意到了他的動作,淺淺一笑,同他打招呼,「周松。」
周松趕忙應了一聲,看看他與身邊的吳蘭淑,道:「大熱天的,你們怎的來地里了?」
這裡放眼望去都是田地,連個能乘涼的的歪脖子樹都沒有,他之前收的地旁邊倒是有,現在這附近光的很。
沈清竹這細皮嫩肉的,再被曬出個好歹,這會兒看著臉上都出汗了。
周松垂眸抿唇,還能嗅到淡淡的蘭花香。
「我們這剛來,家裡也沒田地,便來看看,也算湊個熱鬧。」吳蘭淑瞧一眼他腳邊大捆的麥子,「收成還不錯。」
「比往年好些。」周松回著她的話,餘光卻是放在沈清竹身上。
沈清竹正手搭涼棚眺望他已經快收完的那畝地,實在壓不下好奇心,轉頭問他,「我能割把麥子試試嗎?」
周松一愣,先去看他的手,細嫩白皙的,這再被鐮刀劃了可怎麼得了。
他不說話,沈清竹還以為他怕自己浪費糧食,又道:「我就割一把試試,會小心不弄壞麥子,你可以在旁邊看著,順帶教教我。」
看他眼神真摯,確實是很想試試的模樣,周松也不好拒絕,只能等下小心看著他不弄傷手。
兩人一前一後下了地,收完的地里還有殘餘的麥秸稈,周松怕他扎到腿,一直側著臉小聲提醒他。
沈清竹便跟在他身後,他踩哪裡自己就踩哪裡。
吳蘭淑站在地邊上等,看著他倆的背影,莫名覺著還有幾分般配呢。
她突的想起,那日少爺跟她說要在村里尋個人嫁了,若當真如此,周松倒是個好的,是不是乾元另說,最起碼品性沒得說。
吳蘭淑搖搖頭,想啥呢,都被少爺的話給帶偏了。
「一手握住麥子,另一隻手在這裡下刀便可。」周松先彎腰給人做了個示範,動作很利索,「手不要靠太近,鐮刀很鋒利,容易劃傷。」
沈清竹看他做,覺著還挺簡單的,點頭應了,從他手裡接過鐮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