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康肃森就留下了这四名女子,分别封欧阳慧珠昭容、陈含烟充容、康纳苓修容。而秦芷兰只是册封了一个美人。品级最低。
这些内容都是易白梅从小福儿口中打听来的。她听了有些高兴,嘴角飞上一缕弧度,把小福儿迷得七荤八素,她高兴什么呢?高兴的是自己当初一进宫就封了淑妃,可那个时候她的家世比起前面三位可不是差了一点半点。
小福儿傻乎乎的跟着咧嘴笑,可他得赶紧走,还有活儿,易白梅却叫住他,她可没忘记讨要生姜的事情。你看吧,即使她当初多么的荣华富贵,现今回过神,还不得兼顾着过日子。
妃嫔入主后宫无疑是皇城里的一件大事,而这件大事的到来,也给易白梅的生活增添了一丝波澜。
这丝波澜是个女人,一个为了给新的嫔妃、宫娥腾地方,被贬来跟她做伴的前朝修仪。也是易白梅曾经留在景元帝身边的为数不多的女人中的第一个。
易白梅今年才十七,可这个女人已经三十了。她以前被称为兰修仪,康肃森建朝以前一直没来得及处理她,让她多拥有了几个月的时间当主子。如今康肃森想起来了,于是让她来跟易白梅做伴来了。既然以前宠冠六宫的易贵妃叫白梅,那她就叫香兰吧。
也不知道取名儿的是哪位公公。还真是独具匠心啊。
为了表示欢迎,易白梅在小福儿透露给她这个消息之后就把院子整理得很干净,至少比以前多扫了两笤帚。然后搬了个小凳儿跟永和殿门内的空地等着。她的眼睛笑得弯了起来,人之所以觉得自己悲惨,是因为见到别人锦衣玉食,自己不能裹腹,若是身边人人都跟自己一样,那么就容易开心一些。于是这个叫白梅的小宫女就想在香兰小宫女的身上找找平衡感。
易白梅不否认自己有看热闹的心情,可更多的是为有人跟她站在一起而高兴。她带着这样的喜悦在冬日的暖阳下坐着,喜笑颜开,远远看上去,瓷白的脸蛋儿还真的像枝白梅。
相比她的喜悦,兰修仪,哦,香兰就有些惆怅了。她自己抱着床被,旁边有个以前相熟的太监,念着旧情,为她拿了些旧物,一步步走到这永和殿来。
永和殿是什么地方她自然知道,更何况永和殿里还住着易白梅易贵妃,那个以前她就恨之入骨又不敢忤逆的女人。香兰紧了紧手,指甲戳进掌心里。太监提醒她:“主子,当奴婢的时候还是把自己的指甲剪了吧,不然会把自己伤到的。”
香兰小宫女听着这声主子,忍不住的悲从中来。她恨啊,她不像易白梅,易白梅那种狠毒的心肠,住在这里是理所当然,可自己,一生软弱,下场竟然和她一样。
随行的太监走到永和殿的门口就站住了,香兰又腾出一只手,抱着自己的小箱子。以前她这样的主子斯文得连水盆到端不起,事到如今,马上力大无比。
因为东西拿得太多,香兰进门的时候易白梅就只见到一团移动的棉被和乱七八糟的生活用品。易白梅咋咋嘴,心中想,不知道她会不会让自己也跟着用用。自己当日为了表现洒脱,什么旧物都没搬来,现在才这样拮据。香兰走了几步,易白梅就站起来,指着另一间小耳房:“昨天有公公来说了,让你住那间。”
香兰这才冒出个头看易白梅,她认识易白梅,曾经的皇城中,怎么可能有人不知道她呢,景元帝专宠一人,千金之为一笑。那个貌比西子的女人。易白梅穿的一身儿宫女的衣服,白底子,有云纹似的,淡蓝色的衣襟。易白梅这身儿衣服大概穿了很久了,看起来脏兮兮的。不脏也不行,洗衣服很费劲,这样的外衣,易白梅大概要穿一个月。
易白梅的样子没有多大变化,她以前最鼎盛时也不是很爱朱钗首饰,也正是这点,让景元帝觉得她与众不同,愈加疼爱。简单的头饰,好像只是用一只钗就固定住了头发,两只手被白布包得严严实实的。易白梅早上才敷了姜,现在怕弄到手,所以就用布包了起来。不管穿怎样的衣服,易白梅的模样还是在那里,确实是倾国倾城。
香兰点了点头,不想和易白梅多说话,就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易白梅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回了屋,嘴里嘀咕:“真是不可爱。”
香兰都年过三十了,能可爱到哪里去。兰修仪其实是景元帝的第一个侍妾,她本来是景元帝母后的一个侍女。而景元帝成年之时,被命服侍康炳羹的初次,康炳羹那个时候才十三,香兰二十三。这之后,康炳羹见她性格温柔娴淑,就收作了侍妾,登基之后也念着多年情分,扶作修仪。
她毫无背景,毫无姿色,也毫无威胁力。所以她是康炳羹硕果仅存的后宫中的一个。也是大军破宫时,没有外臣帮她逃走的一个。
虽然做了这么多年的主子,但因为时刻谨小慎微,所以香兰倒是很快的进入了角色。自己铺好床,房间里冻得人直跳脚,她有些好奇,当日尊贵如斯的易贵妃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她的好奇没有维持几分钟,因为易白梅来敲门来了,喊她出来吃饭。
她们一天的膳食都是中午送来,早餐和晚餐都是留在这里的冷馒头。香兰一看就瘪了嘴,她虽然不得宠,可因为一进宫就因比较清秀聪慧而选派到皇后身边服侍,吃的用的也是有几分精致气儿的。易白梅还是笑眯眯的:“馒头要留下,晚上和明早吃。”
香兰觉得她完全是来调侃自己的,所以端了自己的吃食又回了房间。
易白梅也当做没看见她的脸色,而是跟小福儿聊天,小福儿说新进宫的主子都漂亮着呢,个个跟仙女似的。特别是户部尚书的七女,陈含烟,长得叫个玲珑剔透,一进宫就伺了圣驾。听说今天就晋升了修仪。小福儿咋咋嘴:“不知道得多漂亮啊。”
易白梅也在想象,不知道多漂亮啊。而且侍君的荣耀她是体会过的,点燃红烛的殿堂,穿梭如云的宫娥太监,香粉和朱钗煮得满台子都是,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圣恩圣宠,这是一件多么离不得的事情。
易白梅还记得那日自己穿着大红的喜服,衣摆和领口都绣着金色凤鸟,手上戴着镶嵌着宝石的金镯,她那日显得异常荣耀,享受了新娘的待遇,也不知道如今的陈修仪有没有这样的福气,可以穿着喜服等待新郎,而不是脱得光光的被太监扔到龙床上。
景元帝康炳羹是易白梅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唯一一个男人,所以她无法比较,这样的夫君是不是好的,只知道他面如冠玉,温柔体贴。所以就够了。
易守铭有次来参见已经贵为皇妃的她,就粗声粗气的说,这是易家走了狗屎运。
狗屎运果然不长久,短短三年,就耗尽了。
小福儿看了看易白梅的手,就有感而发,说自己也许弄得到冻疮药。到时候给易白梅捎点来。易白梅看着他笑,露出白白的小米牙:“谢谢你啊”
小福儿脸一红,就赶紧的提着食盒溜了,虽然自己现在是个阉人,可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