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事情若说会引人心中不喜,也倒是有一个。一旁坐着的王夫人虽说脸上堆笑,但心里却不自在起来。一来觉得贾母此事做的太没有章法,堂堂一家之尊竟然开口向亲戚讨要一丫鬟下人!二来纵使别人不知道,这自家侄女王熙凤怎么会不知这香菱是买来给薛蟠做妾的,虽说没有圆房,但这也不是明摆着的事。见老太太乱开了口,也不知拦着劝慰一下。三则即便这香菱原本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可已落难为一丫鬟了,转身一变又和府内姑娘一般,真是太让人好笑,这香菱自己也不知个分寸。原本近日让薛姨妈献上冷品是自己的主意,若是贾母觉得味道不错,便让宝丫头来露个脸,说这方子是其想出来的,在贾母面前多添几分好感。可哪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怎么忽然就扯到香菱身上去了。王夫人越想越气。
这边回去的薛姨妈也是头大,原本说给一个丫鬟下人根本不算事,可谁让偏偏给的是香菱呢。当初就为了这个香菱,薛蟠惹出人命官司来,虽说这丫头生的妖娆,可难的做事到十分稳重妥帖,就连宝丫头也喜欢其沉稳不多事的性子,自己儿子跟自己磨了好久,自己也没应了要将人给他,可哪曾想会出这样一档子事,现在不是搞了个鸡飞蛋打么。万幸也就是自己儿子这几日出门采办不在京中,否则还不是要跟自己大闹一场?薛姨妈越想越是头大,只得拉着宝钗商议办法。
宝钗笑笑安慰道:“今日之事,哥哥知晓了少不得也是要闹上一闹的。若是早知如此,哎!”
宝钗轻叹一声,听女儿如此说道,薛姨妈脸上更是懊恼,“你也如此说。”
宝钗拍了拍薛姨妈,又接口道,“妈妈莫急,此番即已如此,懊悔也已无用。哥哥那里还是好办,这几天物色两个颜色鲜艳的丫头,哥哥贪鲜自然也就罢了。”
“话是如此,可是若你哥哥还是闹该如何是好,你也知道你哥哥这性子,况且昔日就是为了这个香菱闹了一场官司来。”
宝钗沉吟片刻,“这也不难,毕竟女儿大了要嫁人的,虽说香菱此番有此造化,但之前之事众人也尽知。等那甄家娘子来了,我们去看望一二,顺便透露个风声给她们,说我们可许其贵妾身份。我家待香菱不薄,香菱感恩必然应允。如此一来不过是再花些许个银钱罢了。若那时事成,又是一段佳话。”
“对对对,我一急便都没了主意。还好有你在我身边,难为你为我想的周全。”
薛姨妈拉着宝钗的手道,转头又叫了管事,令其速去人牙子初挑几个漂亮伶俐的丫头来。
史菲儿救下香菱一是方便顺手,二来是因为红楼梦一书中,自己对香菱最为同情。年纪颇幼便遭人拐卖,不知吃了多少苦。好容易遇到个冯公子,看上了,想明媒正娶的娶进门,谁知却让薛蟠强霸了去,还害其丢了性命。万幸此番也是下手早,否则晚一点两人生米煮成熟饭,自己再也不好张口了去,况且嫁给那薛呆子自然不会是好命。
第三百三十三回
过了几日,史菲儿听闻薛家买了几个姿色不错的丫头,史菲儿冷冷一笑,心里叹道,这世间拐子人牙子着实可恶,但狠心爹娘也真是不少,为了一己之私就断送女儿的一世幸福,无论哪个时代女性的命运却都被他人拿捏着。不知自己何时能有力量将这一竿子女子的命数尽都改了。可眼下却顾不及许多,只能遇到一个帮一个罢了。
英莲入了贾府跟着史菲儿,安排住在贾母屋的碧纱橱,平日里就跟着众姐妹读读书认认字,做些针线之类。开始英莲还颇为不安,总觉得自己身份不趁,但时日久了,众姐妹道劝着她轻松些,渐渐英莲也少了几分胆怯。
恰逢菊花盛开,府中众姐妹少不得又要开诗社吟诗作对玩乐一番。各处都下了帖子,英莲也收了一份,首次加入诗社,英莲自然兴奋,平日里又对黛玉的诗词天分格外欣赏,巴不得能拜了师去,夜里也是有点灵感,立刻起身记下。
这一日,香菱歪坐床上捧着本诗集,忽然心中灵光一闪,偶有佳句便兴冲冲的起身,叫丫鬟掌灯磨墨,只见歪在外侧当值的丫头懒懒的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讥笑着说:“您大小姐如今翻身了,金贵了,也请体谅体谅我们这些依旧做下人的吧,现在您是嘴皮动动我们就要忙死。白天不停着,晚上也不得闲。就算我求求您甄大小姐,这磨墨掌灯的事,您之前又不是没做过。自己忙忙就算是体谅我们了。我谢您的恩情。谁让我没那么好命,有个四处找我的娘呢。”
英莲听了这一番话,原本的诗意也被扫了个干净,红着眼,将书合了,歪在床上睡去。
翌日,史菲儿早起去想去花园里溜溜,就只带了蝴蝶,鸳鸯两人。行至一架山,忽听的假山后有人私语,也许是因这早晨四下寂静,人语声显得格外清晰,史菲儿不由得驻了步。
“她还真当她是个千金小姐官宦之后了,早不多说,也就早个十天,还不一样是个伺候人的。谁不知那薛家公子买她为了啥,说不定早就怎样了呢。再我们面前装,有什么好装的。会做两首诗又能怎样,是能考中状元还是能成名成家啊。一定是早就巴巴的给林姑娘送去,说是要请人家斧正。我看是八成看上林家二公子了吧。”
“行了,我劝你少说几句。她的底细谁不知道,也不知道怎么就入了老太太眼里了,还巴巴要了来,反正已经如此了,又能如何?”
“为什么少说,我还不能抱怨几句了,都是下人被买的,凭什么她命就这么好。切。”
“人家有个四处找她的娘呗。老太太如今也算是有些糊涂了,这等话也信的。”
蝴蝶鸳鸯见史菲儿脸色不好,忙咳嗽了一声。史菲儿摆了摆手,低声说:“这府里下人真是纵得没形了。背后敢如此议论起主子来了。我倒是要去领教领教。”
慢慢挪步绕过假山。
那说话人仍未停嘴,只是劝解人忽然瞅见来人,吓得脸色一白,急忙跪下了,顺手急急扯了扯说话人的衣角。那人也吓得一愣,回头发现史菲儿正站在身后。吓得脸也白了,舌头也卷了,颤颤巍巍跪下说道:“求,求老祖宗开恩。”
“怎么不说了?”
虽然此时史菲儿脸上带笑,却比不笑更让人觉得害怕。跪地两人不住磕头求饶。,口称再也不敢了。
“不敢?我到没觉得你们有什么不敢。蝴蝶,你去叫大太太、二太太和凤丫头去我那儿,鸳鸯你将这两个带回去我那儿,顺便请英莲过来。此时蝴蝶、鸳鸯哪里敢有丝毫怠慢。急忙应了照办。
张夫人、王夫人连同王熙凤一行人急急赶来,见贾母在堂中端坐,脸上怒意明显,堂下跪着两个丫头,如今是泪流满面,瑟瑟发抖。众人都是一惊,老太太对下人事出了名的平和慈善。就算是丫鬟拙手笨脚打碎了贵重东西也从没大声责备过。怎么今日会气成这样?
众人一个个都大气不敢喘。张夫人朝王熙凤递了个眼色,王熙凤无奈也只得硬着头皮陪着笑道:“老祖宗,夏日里热,当心身子要紧。若是真动了肝火不值当的。下人不听话做错了事,老太太就尽管罚我便是,无论如何也是我这管事的疏漏的祸。”
史菲儿怒道:“何人犯错何人领罚,我年岁大了,却不糊涂。你传令下去,让各屋伺候姑娘哥儿的丫鬟有一个算一个都来这堂下侯着,我有话说。”
听贾母发话,众人哪里敢不依,忙命人去叫。不多时这堂下密密麻麻竟站满了。所有人均不知是何事,又见贾母满脸怒色,自是摒气消声,眼睛都不敢乱瞧。
待众人到齐了,王熙凤忙上前回禀。史菲儿瞧着这一屋子的丫鬟点了点头,开口道:“我们府上可曾苛责过你们?”
此话一出,众人届是一惊,有些懂事的大丫鬟都忙着跪下了,众人见人跪,少不得又学,转眼齐齐都跪下了,各个摇头口称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