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大趁旁人不备,悄悄将身上的一块玉佩摘下递给看守道:“你且帮我去荣国府赖大家宅帮我传个话去,告之我母亲,让她想办法搭救我。这玉算是个凭证,只要话带到你可问他们要五十两银子。”
看守将玉接过,在手里掂了掂,笑道:“给堂堂荣国府赖大管家带话竟然才值五十两银子,呵呵,还不够一壶茶钱。”
赖大心内暗骂这看守黑心,脸上却陪着笑道:“此番让官爷辛苦了,待我出了这是非地,必有重谢。”
“赖大管家哪里话,有朝一日您出了此地,岂是我等小吏高攀得起的。您可是荣国府的大管家啊。这宰相门前还七品官呢,你说是不?”
看守将玉往怀里一揣,又朝赖大一伸手,“您自然是知道的,您这府上门槛颇高,我怕没给门子点拜礼就直接打出去了。”
赖大见状无奈,只得又摸出点银子递与看守道:“官爷莫要再打趣赖某了,此番能活着回去就要去庙里烧高香了。此番手里的确羞涩,待我出去了定当重谢。”
看守得了钱这才慢悠悠地离开,见看守走远,赖大转身往地上很啐了一口,低声骂道:“趁火打劫的狗东西!”
且说那看守得了赖大钱物没直奔赖家宅院,却直往这方中正书房而来,见了自家大人,便道:“这赖大果然上钩,此番让我去他家宅子,托我传话给其母,让其想法子搭救他出去。”
说完又将怀中的那块玉拿出来,“这是个凭证,说我传话到了,凭此可要五十两银子出来。”
方中正点点头,这赖大出手的确大方。不过此番他若想全须全影的离开此处怕是难上加难。按本朝律例,向官员行贿者先要杖责四十,再依据行贿数目流放,像赖大如此这般,若依律例必要流放个千里。方中正命看守依了赖大所托,看看这赖大能搬出个什么救兵来。因这几日查找证据,知那赖氏兄弟仗着宁荣二府做了不少恶事,桩桩件件都让方中正气愤不已,恨不得将这些作恶之人一并拿下。
这边方大人查案有条不紊,那边贾敬贾赦,忙着寻人清账。这贾赦看见其有些人家实在贫困,除了免去印子钱借款外,还额外又送了几两银子去,那些苦主自然是感激不尽,连念赖家心善了。这虽让贾赦不喜,但想的这样更做实赖家放印子钱一事,便不去计较。
贾政回去后也不得闲,因明白这事关系重大,便叫了王夫人一起商议。王夫人一听皱了眉道:“前几月,这周瑞家的也曾提起印子钱一事,说是安全利厚。”
贾政一听急道:“你竟应了?”
王夫人连连摇头:“没应,老爷忘了那日子我正收拾准备搬家之事未完,又替老太太抄经祈福,哪有功夫思量此事。今日一听,方才知道其中厉害,可真是万幸。”
贾政一听,松了口气,这贾敬贾赦还是被人冒名做了此事,为了此事且如此麻烦。若是自己做了,真不知如何收拾。忙命人将周瑞两口子押来问个究竟。
一问方知,这两人羡慕这赖大家中排场出手阔绰,一日请赖大喝酒,赖大酒醉告知其这赚钱良方,又听赖大说这府内大老爷和宁国府的敬老爷也都做此事,周瑞觉得应该无碍,可是手中没有本钱,周瑞便让自家媳妇去撺动王夫人,周瑞家的提了两次,可每次偏偏不赶巧,王夫人具是没功夫搭理,周瑞两口子也只得暗叹自己无这财运。直到此番赖家出了事,两人才怕了。此番自家老爷来问自然赶紧一五一十交代清楚。贾政听了更是动怒,连夜将自己身边的管事下人统统查了一遍,凡是家中银钱有说不出来源者具绑了关起来,另将这周瑞两口子送与贾赦,也算是为日后赖大若是诬告贾赦做个旁证。
待贾敬贾赦将印子钱借据收回具毁,便让人将口风漏了,让狱中的赖大知晓自家情况。赖大苦等几日不得信,今日一听举家被抄,自家兄弟现不知何处,老娘和儿子被撵出府,下人亲随具被发卖,多年苦心经营毁于一旦,竟一口血喷出晕了过去。待清醒了了,放声嚎叫:“我有冤我有冤,我要告宁荣两府目无国法,命我这管家替其发印子钱,大发横财。我要告状我要告状。”
方中正此番已将各方证据查证一番,那苦主也因知赖大下了狱,心情平复些,这几日也起了了床了,方中正便想将此案结了。开堂一审,赖大具不认罪,反而咬出贾府放印子钱一事。
第三十八回
这赖大上了堂,便开口叫冤抱屈,方中正问了没几句话,这赖大皆不好好作答,只是反复念叨这贾府贾赦如何令自己发印子钱一事。方中正虽说是官运亨通,但也是一级级升上来的,见过的泼皮无赖也多了,见赖大犯浑企图转移话题,一点也不奇怪,自己此前已经将这赖大所犯之事的证言证词收集不少,只等这赖大认罪画押定案。见其耍泼,便一拍惊堂木道:“本官问话,你如实回答便是。切莫东拉西扯,若再犯,先打十板子定你个扰乱公堂之罪。”
赖大被唬了一跳,平日威风惯了,只有他打人哪里挨过板子,闭了嘴。方中正见他老实了几分,这才又问起案来。只是这赖大能推便退,推说那小丫头是人牙子是送来的,自己并不知其是否为拐女,后来也是因做错了事,被骂了几句,心眼太小才跳了井,此事并非强买人口,逼良民身亡。
方中正知其必会狡辩也不多言,让苦主说了一番其苦寻女儿的经历,又细细论述了一番自己知道女儿下落后,特意来赎人,几次不得,最后被赖家打出门去,忍不死心日日守在赖宅门前,望能见女儿一面,一连苦等多日,还是门子看不过去,告知其女儿已跳井而亡。说至此,苦主又忍不住当场痛哭。
赖大诡辩称苦主失女儿多年且此番许是误认,人死也无个对证,也不能说是就是了。方中正便问苦主可否有认亲凭证,苦主道自家小女自幼让人拐了去,能做物证的恐怕早已没有,只是小女左右手虎口处各有一豆大的朱砂痣,小名便叫双珠,当日亲戚也是凭此认出是自家女儿。赖大一听,知其说的不假,这丫头因服饰自家儿子,自己也见过的确手上有一对痣。方中正又命人将人牙子与验尸的仵作带上来询问,果有此事。赖大见状强辩,即便如此,那也是其自己寻死与他无关。
方中正也不理他,又叫了证人,这证人不是旁人是同苦主女儿一起卖入赖宅的下人被唤做豆儿。那豆儿说因赖尚荣因双珠貌美不舍其离去,故而赖家不肯放人,还将双珠关在后院不给吃喝,打骂一顿。为让其死心,还说已买了她除非死了,否则一辈子也甭想出这赖宅。双珠万般无望才投了井。
赖大一听立刻反咬说是这豆儿定是收了贾府的钱才如此胡说。哪知这豆儿又说,因赖大骗了荣国府贾老爷,老爷震怒查了赖家又查出不少恶事,牵涉的下人俱被灌了哑药发卖。自己入赖宅时间尚短又没做过恶事,贾老爷便让其收拾了自己东西,放出府去,此番与自己同出府的还有几人,皆可作证自己此言不虚。赖大听了更将贾赦恨了几分。
方中正问赖大还有何话说,赖大无奈只得认罪。方中正让其在口供上画了押。赖大画押后依旧喊冤,死活要告贾赦令其私放印子钱一事。方中正哪里管他,又命人再带苦主,赖大此番就愣了,哪里又来的苦主。他哪知道方中正本就想借此好好整治一下京城这些达官显贵家横行跋扈的下人管家,正好赖大自己撞了上来。方中正便翻了陈年旧案将这些早年被赖大欺负又状告无门的苦主都寻了来,又找了人证物证等,此番一并审了。赖大起初还狡辩几句,怎奈桩桩件件证据确凿,也只得一一认罪画押。
如此一来,赖大更恨贾赦。原本那印子钱一事就是自己最后的稻草,本想着若是自家舍财若也不能将自己救出,便将贾府拖下水,为了自保贾府必然会搭救自己。哪里想到贾赦出手这么快,这么绝,此番赖大也不想能否脱身了,反正能将其拉下水就是好的。决不能让赖家自己苦了去。于是赖大又哭诉贾赦私放印子钱一事,还称若府尹不查,便是官官相护,怕了贾府,影响自己官路,自己就是死了成了鬼到地府里也要接着告。
方中正也不是个傻的,再搜查赖大所犯其他事时,也听闻贾府放印子钱牟利一事。仔细去寻却找不到苦主。觉得此事有些奇怪,便更留了意,让人多注意赖大行为,看是否背后是否有人主使。后间接打听到贾赦贾敬将印子钱借据收回又免了苦主欠款,连本金都不要了,更有甚者见有些苦主可怜还又赠银两,而苦主俱感谢赖家宽厚仁爱时,心里便明白了七八分,估摸此番贾府如此做实为无奈之举,只得给赖家做的的事扫尾。昔日见惯了靠祖宗能耐胡作非为的子孙,但如贾府这样被管家下人当枪使的还是头一遭。方中正也为这贾府对下人管束无力而感慨。此番赖大当庭状告,方中正也明白此乃赖大的最后一张牌,救不了自身,就一起下水,这管家太会算计。这回让贾府吃到教训,顺便可以借此事将四王八公也震慑一下,管管自家下人,少做些恶事,也是件好事。
方中正在堂上道:“天子犯法皆与庶民同罪,若贾府贾将军犯法,这国法定不容。不过你身为贾府管家状告本家便是不忠,此番若要是查出你乃诬告,更是罪加一等。你可知晓?”
赖大此时哪管其他,只恨不得将贾府统统拉下水才好。连连应了,称若是诬告自己愿一死谢罪。方中正暗想以你现在所犯之罪,依律便已是死罪,再扯上印子钱不过是让自己死的更脆生些罢了。方中正见其不见棺材不落泪,便派人去请贾赦。按理这贾赦乃一品将军,即便有罪按律也轮不到这京城府尹来问话,不过这提审赖大之前,贾赦又专程拜访方中正,向其细数一番这赖大仗自家所犯诸事,痛述自己管束不严,后又留话说若是需要自己前来,只管派人,自己绝无二话竭力配合。方中正虽觉得这贾赦纨绔,但还是知国法家规的,下人犯了事,不一味袒护,单这一点也比那些王公权贵强些。
这方大人派人去请,没多时这贾赦便到了。除却贾赦,贾政与贾敬也一并到了,除了主家还押着赖二以及周瑞两口子。差役回禀,方中正忙下堂相迎,没想到今日这贾家三位爷均到场了。贾赦朝方大人略施一礼道:“方大人,我等管束下人无力,来日我自会上折子请罪。因被下人诬告放印子钱一事,此乃国法家规俱不容,我特将我贾家族长也请到了,今日定要请方大人查个清楚,还我个清白。方大人只管询问便是,我贾赦俱如实作答。”
第三十九回
因赖大诬告,贾赦贾政联同贾敬一同到场,贾赦义正严辞力请方中正查清此事,还自己个清白。
方中正点头开口道:“赖大你状告你主家指使你放印子钱,乃是何时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