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看见这只半虫母的第一眼,它就自这具身躯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眷念与温柔。
又是一只被半虫母诱骗的可怜虫。
明明已经死去,残留的肌肉和神经却还要表达喜欢,恶心。
如果见死不救,这个身躯会自心脏蔓延出毒素,烧掉它的脑域。
那又怎样,要它救一只半虫母,不如即刻杀了它,反正已经活够了。一次又一次地换身躯,一次又一次地在陌生的身体里醒来,谁稀罕这样的虫命。
来自身体的攻击越来越强劲,五脏六腑已经加燃烧起来,“帝王蝶”
的肢爪越攥越紧。
就在身体驱使着要它开口的前一刻,春生来了,“帝王蝶”
整个身躯一下子松懈下来,已经攻击到脑神经中枢的毒素也一下子退去。
得救了。
在春生与虫母们小声商议,旁观虫母们对着她指指点点、嘀嘀咕咕后,解红沙被释放了。
虫母们退走,高大虫族们退走,大殿之上只留下了卧在地面上的解红沙,与春生。
鲜血淋漓的三只小虫跑了进来。
看见天牛的一瞬间,解红沙终于再也克制不住地大声哭嚎,“你怎么又丢了一只肢爪?我本来就欠你一只,现在又欠一只。”
天牛把解红沙面颊上的泪抹去,“不要阿姆赔,我可以做机械的,比原装的还好。”
看到熊蜂在螳螂后面躲躲藏藏,解红沙心里害怕极了,这个毛茸茸小虫也受伤了吗?“思归,你过来。”
解红沙再三呼唤,它才露出整个身子来。
武力最强的螳螂也不可避免地身负大小伤口,汩汩流血。思归绒毛上沾有五彩缤纷的血迹,但是却没有它自己的。
“阿姆,我也有在很努力地清除敌人,可是它们有刀子宁愿扎到自己身上也不会落到我身上。”
思归抖了抖黄黑相间的茸毛,各色的血珠子滚落下来,它看起来干干净净,确实不像是在阿姆营救战里奋力厮杀的样子。
“它们说,熊蜂族群是小心眼,伤一个小口要用命来还。”
此事之后,解红沙就远远避开了虫母们,刻意避开虚掩门洞后的一切,看见独自静坐的虫母也不会凑上前,她不会再自找麻烦了。
在虫母们的眼里,我的命不值钱,在虫母的虫子们面前,我是可以被分食的肉糜。在这偌大的虫族星际里,在大量生存的虫族里,只有三只小虫满心满眼地在意我。
我得依赖着它们,直到我可以彻底离开这个星际为止。
所以,当螳螂推开门扉时,它又看见了露出绚烂笑容,若有若无勾引意味的解红沙,就像在地洞时一样。
神庙生活的这段时间,它不止一次怀念地洞生活,那时候生活简陋,四处还潜藏着虫母被偷抢的危机,它们每天小心翼翼地生活,吃着底层的食物,与土一起生活,可虫母依赖它们,害怕丢失它们的庇护。
它喜欢那样的虫母。
而不是神庙里,取得身份标记后,跟在春生身后忙来忙去,闲暇时依靠在星空舱旁呆的虫母。害怕被丢弃的成为了它们。
“阿郎,想喝血吗?”
虫母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指尖粉粉的,皮肤娇嫩,只要齿尖轻轻戳破,就可以喝到甜热的红色的血液。
螳螂的喉咙干热灼烧起来,它已经许久没有肆意吸食过了,虫母之前总是推诿着,小量喂食着它,从来没有令它满足过。
“你要少一点喝,不能把我吸干了。”
你瞧,齿尖还没戳上,虫母就开始小声求饶,她可怜兮兮的,一点儿也没有了练习射箭时的飒爽和利落。
虫母都是有两面的吧?既可以拉起弓箭射远方的果子,也可以娇滴滴的依偎在虫族的怀里。
晨光微熹之时,蓝闪蝶开道,萤火虫点灯,熊蜂族群远道而来,它们风尘仆仆,跨越雪山深海而来,它们兴高采烈,时隔数十年它们再次找到心爱的卵,它们贵气逼人,就连粗衣都点缀金珠。
“偷窃者,偷窃者来了。”
虫母们的高大虫族们密不透风地把虫母遮蔽在身后,从熊蜂族群的角度一点儿也窥伺不到虫母的只衣片角。
这个由熊蜂为主的族群是彻头彻尾的偷盗者,它们审视虫母们的美貌与特长,派出族群里最美丽的蜂或蝶勾引,一旦虫母产了卵就只带走卵,族群共同抚育。它们会偷虫母的心,把虫母折磨得日日思念,直到油尽灯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