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祖父是林氏族长时,虽也声名极盛,门庭若市,可祖父御下极严,林氏一直循规蹈矩,是天子身边最得力的近臣。
自从祖父不再过问林氏族中事务,隐居在长安郊区,父亲上位管事,林氏风头日益壮大,可野心也日益膨胀。
这两年,更是屡屡生出事端,只是大多都被父亲压了下来,直到去年开始,有些上不得台面的事越闹越大,终于闹到了陛下跟前。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陛下便不再像从前一样宠她。
可纵使林氏如此,陛下虽不像从前那样盛宠于她,心里始终却有她的位置,待她如论如何也有从前七分好。
时间流逝,直到人入宫,她的落差感才犹如从云端坠落。
若不是沈霁,仅凭其他女人,如何分的走陛下这般多的注意力,又怎么会让她林璇玑一次次吃了亏!
林贵妃的眼泪缓缓落下,无法相信般,抬眸看过去:“陛下,您甚至不问问生了何事,就只认定是臣妾错了吗?”
“臣妾是性子娇纵跋扈了些,可从来也不会无缘无故便惩处谁,玉贵人是有孕在身,妾身也不曾想要伤她的孩子,是玉贵人出言不逊在先,也是玉贵人提出不合理的要求!”
“臣妾只是为了维护宫纪,以防有人如玉贵人一般再借着有孕之身借机生事,难道有孕的嫔妃,就能目中无人了吗?”
她语气极为凄婉,说得声泪俱下,可陛下却只是蹙了眉头,冷声道:“朕倒是想听听,玉贵人究竟提了什么要求,能让你大动肝火。”
林贵妃的身子僵了一瞬。
没想到她已经说到这份上了,陛下非但不曾心软,不曾为她说话一丝一毫,反而刨根问题,问沈霁究竟说了什么……
今日一场闹剧实在荒唐,前因后果听了个遍,太后已然没了耐心,她觑一眼林贵妃,搭着梅英的腕坐上步辇,缓声说着:“玉贵人想提前一日取了月例,便为林贵妃不喜。”
“身为后宫嫔御,更是辅佐皇后协理后宫之人,却刻薄善妒,无容人之量,于皇嗣有损,更是无视皇家颜面。”
“既无贤无德,又如何做众妃表率。”
太后虽不曾明说,可其中的含义已经是在表明自己的立场,在场的人都是人精,自然听得出太后的意思。
人群之中,沈霁楚楚可怜地看向陛下,未曾说话。
林贵妃跋扈,惹宫中众人不满,更是为太后所不喜,可尽管如此,陛下看向她的时候,还是有一瞬的犹豫,仍在斟酌。
她不知道陛下是在权衡林氏,还是在思考和林贵妃之间的情分,亦或是长乐公主的面上,可沈霁不能让陛下犹豫下去。
眼下是削了林贵妃大权最好的时机,众望所归,她不能失去这个机会。
秋风萧瑟,刮在人身上格外冷些。
她先是跪了半个时辰,又站了这么一会儿,身子已经虚虚软软,没什么力气了,沈霁垂眸掩下自己的盘算,身子晃了晃,无力地倒在霜惢身上。
四下寂静之时,一点点动静都能引起诸人的注意。
皇后现沈霁的异样,忙转头看向她,柔声劝着:“陛下,母后,玉贵人身子虚弱,又跪了这么久,恐怕身子不适,此处离臣妾的凤仪宫不远,不如扶她去凤仪宫休息片刻,也好让太医来把把脉,看看有无异样。”
说罢,她扫视四周:“再者,今日是月底,内侍省正是忙碌之际,此处人多眼杂,一直把他们拘在这也是不好,左右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清楚,至于如何处理,便看陛下的心意了。”
秦渊斟酌半晌,淡淡嗯了一声,敛眸睨向林贵妃:“回宫自省,朕今日不想再见到你。”
林贵妃身子一软,险些倒在柊梅身上。
秦渊坐上御辇,淡淡摆手示意,八人合抬的龙头步辇率先抬起,太后和皇后才66续续坐上步辇准备离开。
沈霁被霜惢扶着坐上步辇之前,一双美人目楚楚可怜地看了眼陛下,这才被霜惢安置在位置上。
太后看一眼皇帝,淡声说道:“今日这么一闹哀家也累了,如何赏罚处置,皇帝自己看着来吧,只是别委屈了哀家的皇孙。”
话音甫落,载着太后的步辇便从另一条路离开,回了长寿宫。
沈霁被安顿在凤仪宫她曾经住过的那间偏殿里,由着几个凤仪宫的宫女侍奉着躺到了床榻上去。
太医正在来的路上,云岚亲自给她斟了杯热茶,温声说:“小主快喝些暖暖身子吧。”
秦渊坐到床沿上,牵着她的手温声道:“身子怎么样,可有不适?”
沈霁波光潋滟的眸定定看着陛下,楚楚可怜:“身子无力,肚子又凉又不适,膝盖也好疼……”
“区区一点银钱,你若有难处尽管告诉朕便是,何须冒险去内侍省和林贵妃交涉,若是伤了你和孩子,不是得不偿失。”
看着她柔弱的模样,秦渊也有些心疼,关心则乱,语气也带上一丝责怪,“日后不许再拿自己的身子犯险。”
他语气稍微凶一点,沈霁的眼泪便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了下来,哽咽道:“陛下,妾身不曾想要以身涉险。内侍省乃是后宫之地,林贵妃亦是后宫姐妹,妾身只是想提前一日取了月例,仅此而已,陛下为何会觉得妾身去见了豺狼虎豹一般呢?”
这样的话他还从未听过,秦渊极短的默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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