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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页(第1页)

  周维轻终于抬头看他。

  没有光线,周维轻的轮廓看不清晰,喻衡要用力才能看清一点线条,从他黑暗中更深邃的瞳孔,到鼻梁,再到很薄的嘴唇。他们之间的距离足够近,呼吸声在乐器停止演奏后尤其明显,每一次吸气,喻衡都能闻到最强烈的、最直接的周维轻的味道。

  于是喻衡顺着呼吸,用嘴贴上了对方的下唇。

  他从没有过类似的经验,这突奇想的吻和他的人一样混乱,章法全无,全然盲目的接近与触碰。

  喻衡的勇气只坚持了五秒,在自己笨拙莽撞的动作里,他的冲动尽数流失。五秒后,喻衡就恢复成了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不敢轻举妄动。

  他想,只要周维轻把他推开,他就立即转身而逃,再也不回这里来了。

  但他只在唇齿脱离的间隙,听到一声似有似无的轻叹,然后感觉到周维轻向左偏了偏头,让他们下一次贴近的时候,鼻尖不再相撞。

  那天最后喻衡还是逃走了,离开前尽力维持了最后一点体面,佯装淡定地把记本装进电脑包,头也不回地说了句“我先走了”

,然后直直逃窜而出。

  走得异常狼狈,错过了两个公交站,最后走到岔路口才堪堪回过神,打了个车回宿舍,现宿舍早就关门——而他明明早就察觉到这件事。喻衡给陈然打了个电话,对方估计睡熟了,没有接,于是只能原路返回,浑浑噩噩又走了两公里,才找到一家开门的麦当劳。

  上一次凌晨来麦当劳,还是大一时跟室友网吧通宵,那时候困得眼皮都睁不开,而现在的喻衡却无比清醒。

  只是点的那杯冰可乐,到天亮也没动过一口。

  逃避是所有问题的通解,喻衡在那之后当了两周的缩头乌龟,安安静静在学校做实验,一步也没出过校园。由于每天去实验室非常准时,被数据结构老师强烈表扬,并要求班上所有人朝喻衡看齐,因此在宿舍遭到了一波围击。

  黄毛中途忍不住打电话询问,喻衡只说自己流感,刻意咳嗽了两声。他的演技拙劣,咳得非常虚伪,好在黄毛不疑有他,只叮嘱喻衡好好休息。

  偶尔还是会出神,尤其是在黑暗的时候,比如熄灯的一瞬间。他会反应慢半拍地打开台灯,那点记忆碎片才会被光亮驱散。

  陈然借着台灯的光下床,跟杨二嘀嘀咕咕说着什么,喻衡隐约听到个嘴字,敏感地回头问:“你们说什么?什么嘴?”

  陈然莫名其妙,曲起手指轻轻敲在喻衡头上:“壶嘴!我说这个电热水壶的壶嘴!别整天胡思乱想。”

  五一节的时候喻衡没有回家,家里人都出差了。喻衡原本以为能睡到自然醒,但清晨不到七点,就被窸窣的声音吵醒,带点愠色问:“几点?你们做贼呢?”

  杨二冷笑:“对啊,去图书馆窃取知识。”

  喻衡呆了一分钟才想起来,宿舍俩人要准备考研。

  好像过去几个月,身边的人都在为未来而茫然,只有自己被迷惑在那一间排练室里,为此喻衡感到有些惭愧。两周前,陈然也不经意向他提过一句,被他下意识忽略了。

  自从初中被查出近视后,喻衡唯一曾有过的梦想——飞行员便破灭了。从那之后接近十年,他不明白自己最想要什么,但作为一个焦虑驱动的人,只有不停地往前走,似乎只要走到某个位置,就能看清前进的方向。

  晚上熄灯前,喻衡给正在沿海城市出差的妈妈打电话。

  一番重复上千次的“多吃蔬菜”

叮嘱之后,喻衡强行改变了话题:“我室友都在准备考研,你觉得我该考吗?”

  “随便你,”

他妈妈看上去正在一个人吃烤生蚝,“你不想去欧洲留学吗?梦里都在念圣母百花大教堂。”

  喻衡一头雾水,仔细回忆了片刻,蓦地窘迫起来:“。。。。。。那是我白天在玩刺客信条!”

  到最后喻衡的家人都没有给出任何建设性的意见,只说完全尊重他的想法,喻衡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考研,出国,好像都可行,但无论如何,自己都该进入下一阶段——这就意味着他需要结束这一阶段。

  那至少要有一个标志性的收尾。

  自己和周维轻的相遇,始于一次“来都来了”

的冲动,因而他们的结束,也应该是一次“都走到这儿了”

的尝试。

  喻衡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周维轻没有推开他,但喻衡也不觉得周维轻还会继续忍受他。

  那正好,喻衡把剧本的结尾想得很清楚,他决定把这几个月的感情当面交代给周维轻,得到对方面无表情的拒绝,然后可以安心思考自己要考研还是出国。

  五月十号,又是一个下雨天,不知为什么,今年上半年降雨量尤其高。

  晚上十点过,喻衡打着伞等在Livehouse门口。今天周维轻他们有一场演出,但喻衡没有提前买票,所以进不去。

  喻衡不想再拖到下一次了,他要战决。

  一只被淋湿的小狗在草地里趴着,和上次那只很像,只是要更瘦弱一点。喻衡将小狗拢到自己脚下,让它接受伞的遮挡。

  “你也在等谁吗?”

喻衡轻轻用脚蹭着小狗的尾巴。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自己等的人从门里走出来。

  没有其他人,只有周维轻,也没有带伞,只穿了一件蓝色的T恤,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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