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郎这时颇有长兄风范,安排幼妹进船舱,自己看着前方的船,虽有人落水却无人出来查看,不禁有些恼怒,这家船上的人怎的不将人命当回事。沈大郎安排船夫快速划过去,查看一番。两船本来就相离不远,船夫们快速划过去,只见那落水的还是个跟二郎三郎差不多的孩子还在船旁蹬水扒着船边,能做到这番怕是已经用尽全力,如果船上没有人拉一把根本爬不上船。沈大郎抛出缆绳让那小郎君抓住,与船夫一起将小郎君拉到了自己的船上。只见这小郎君一双褐色双眼有些红却是没有哭出来,白皙的小脸此刻冻得隐隐发青,却还是有些惊异这孩子长得简直是漂亮得过分,有些像自己以前在西京见过的那卖艺的胡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沈二夫人听到声响走出船舱,双生子在她身后不停探头看热闹。
“大郎怎么回事?”
“阿娘,我和小妹听见有人落水就在不远处,见那船上并无动静,想着再在水里怕是要出事,才和船家一起将他拉了上来。”
沈二夫人皱眉一想,便知道这孩子可不是意外落水,大概是那船上的人想给他个教训,故意让他落水,也不搭救。虽说别人家的事她不爱管,可是这还是个跟二郎三郎差不多大的孩子,要是力竭沉下去,岂不是一条人命,这船上的人未免也草菅人命了些。
“既然救起来了人,先带到舱内去给换身二郎的衣服吧,待换好后再把他送回那条船,别人家的事情我们不好插手。”
“娘妹妹还在里面呢。”
大郎摸摸头觉得自己的珍宝妹妹可不能平白让别人家儿郎看了去。
“你妹妹才多大,你这个小促狭鬼。”
珍姐坐在船舱内,两手捧着脸颊看着走进来的嫡母和大兄,后面还有大丫鬟香巧领着的男孩,虽然气色不好,却丝毫不能影响他精致的五官。“天哪,这小孩也长得太漂亮了吧,小小年纪的就长得这般,这长大后是要堪比卫玠啊。”
珍姐内心极度澎湃却不能在脸上显露丝毫,还要一片懵懂地问嫡母,“娘原来就是他落水了呀,真可怜。”
“嗯给他换好衣裳了还要送回去呢,你到娘怀里来。”
沈二夫人边和珍姐说话,边逗弄着捂住她的眼睛,因此看不见珍姐翻了个白眼,心道“小男孩一枚,换衣服有什么好看的呀,娘真真是哎。”
那厢香巧找出沈二郎的一身旧衣,把这小郎君领到船舱角落想给他换上,没想到遭到小郎君的强烈抵触,好不容易他不挣扎了,这脱下上衣,香巧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沈大郎这一看也吓了一条,白皙的背上竟是有许多伤疤,看起来十分恐怖,想想即便是自家奴仆也断没有折磨成这个样子的。双生子竟给吓着了都默不作声。沈二夫人一看这各异的神色,给香巧使了个眼色,香巧赶忙把干净的衣裤给这小郎君套上,将其头发擦了擦干束了起来,将小郎君领到沈二夫人跟前。
“多谢夫人救命之恩,在下陈益和,家父是长兴侯世子,敢问救命恩人是谁家,以后自当登门道谢。”
小郎君边说话,脸上还带着不自然的羞涩,仿佛跟陌生人说话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沈二夫人一听到长兴侯,背先直了起来,进而又仔细打量了眼前的孩童,便知道是谁了。满西京最大的八卦总是离不开长兴侯纷乱的后宅之争。这长兴候世子也是坎坷半生,少年将军出征西域在战役中失踪,本以为尸骨无存,哭坏了多少西京少女的眼睛。谁想到没过多久这失踪的世子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怀有自己孩子的貌美胡女,说是在西域多亏一胡女搭救才保住性命。没想到这胡女在生产时产下孩子,自己却香消玉殒了。长兴候世子随即娶名门嫡女为正妻,这世子位倒是越发牢靠了,总之长兴候的后宅八卦深扒起来是一天一夜都说不完的。说起来这长兴侯世子的嫡子好像比自家珍姐还小一岁,看来眼前这位就是当年长兴候世子从西域带回来的胡女所生的庶长子了。
沈二夫人的眉头不经意跳了跳,她不想听任何关于长兴侯府的腌臢事,也对此毫无兴趣。对于长兴侯那收集美女的癖好嗤之以鼻,对长兴候世子也无过多好感,听说嫡妻和姨娘们也闹的不可开交,莫非这收藏美女的癖好的事还是代代相传的?
“救你无非是顺手之劳,我等就不必留名了。想你小小年纪,离家又远,出个什么事情可不是叫家中长辈操心,你且回去吧,今日之事就当是缘分。”
“阿娘你看他额头上磕的甚是难看,不若将阿兄们的药拿给他,好人当到底,送佛送到西呐。”
陈益和偷偷抬起头看着缩在夫人怀中说话的小女孩,白里透红的小脸,大大的杏眼既明亮又漂亮,小小年纪看着就像年画中的娃娃。
“我们珍姐想得如此周到,为娘自是要成全。”
“娘我不依,我们这次来的路上,带的伤药本就不多。给了他,以后咱们要是碰了磕了该当如何。”
三郎一边跳脚一边喊道。
沈二夫人一个眼风扫过去,三郎立刻消了声。二郎默默地做了嘴形,“小气鬼!”
可把三郎气坏了。
沈二夫人拿了两瓶上好的金疮药递给陈益和。“望小郎君日后保重,这伤药你拿着,这一路磕磕碰碰也能缓解一番。
“谢夫人,告辞。”
沈大郎送陈益和到船头,这时十分靠近陈益和刚刚所在的船,陈益和跨上船向沈大郎深深一拜表示谢意,还略略解释一番,略带扭捏,“堂兄们都在小憩,是我自己淘气走出来不小心落水,今日多亏兄长搭救。”
“不过一场萍水相逢,日后珍重。”
沈大郎抱了抱拳,转身回到船舱。而陈益和所在的船舱中竟无一人出来相问,几个船夫看见人回到船上,边又开始划起来。看着那艘渐渐远离的船,陈益和越发觉得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想起那个年画般的小娃娃不禁有些羡慕起来,她可真幸福啊,可以倚在阿娘的怀抱。一脸羡慕的神情不过准瞬即逝,转脸抬起头又是一副羞涩而胆小怕事的样子,走进了船舱。
☆、家家有本经,长兴侯府八卦多(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