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仿佛电闪雷鸣,天崩地裂。
难以言表的惊骇控制了整个人,我的精神一刹那陷入恍惚。这几天经历的一幕幕在脑中回放,好像是一场酩酊大醉后的美梦,一切疑虑都只是被麻痹,我却自欺欺人以为我触到了奇迹。没料到,醉生梦死后面对的是这样残酷的真相。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认定了尤里扬斯就是弗拉维兹的?
是从那场占卜中见到了幻像开始?
是从竞技场上受命运之轮的指引见到他那一刻?
还是在听到他在君士坦提乌斯面前批判加卢斯骄纵残忍之时?
一切都似乎变得不确定起来。似乎所有证据,都像一根根巧设的引线,将我推向一个精心布置的骗局之中。
汗流浃背,浑身颤栗,腹部忽然一阵阵的痉挛起来,我感到一股说不出的屈辱恶心,蹲下来不住的干呕。
所有疑问似乎都得到了解释。纵然尤里扬斯与弗拉维兹有那么多的不同,但他知道我与弗拉维兹的一切,借此一步步将我蛊惑,也终于成功的骗过了我。
我就像只彷徨无所的飞蛾,被他用镜子投射出的虚假反光引诱,奋不顾身扑入陷阱。
“别难过……我在这儿。”
弗拉维兹扶住我的身体,哄孩子似的轻拍我的脊背。我闭上眼睛,努力平复颤抖的呼吸。他大概还不知晓,尤里扬斯以他的名义,对我做了什么禽兽之举。
他抵着我的额头,长长的睫毛与我交错,手指与他十指交缠,一个东西被塞到我的袖口里:“将这个给尤里扬斯服下,他就没有能力伤害你我了。阿硫因,他的城府极深,宫里眼线密布,只有你有机会对他下手。”
耳边的声音飘渺不实,我枕在他胸口,攥住他清瘦的胳膊,几欲昏厥。
“主人,是时候该离开了,禁卫军有所察觉。”
寂静之中响起了一个陌生阴沉的男声。弗拉维兹的背后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高大的黑影,他的眼睛像鹰鹫般犀利,竟是兽类的暗红血色。
身体被松开来。眼看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要远去,我一把抓住弗拉维兹的手,发出一声困兽般的低嘶:“别离开……弗拉维兹!”
黑夜中的白影为我停下,他弯下腰,金色的发丝拂过我的脸颊。我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拢住一缕,放在鼻底深嗅那熟悉的气味。头被怜爱式的抚过,我便被烫到一样松了手。怎能允许自己被击垮,怎能容许自己又露出脆弱的模样?
尤其,是在弗拉维兹面前……
“我会回来,在他登基之时。若你能助我夺回我的灵魂,阿硫因,我也许能重见光明,再看见你的模样……”
唇上微微一凉,如蝶恋花,浅尝辄止。我一口咬下,吞下他的血液。
苦涩的味道一直沁入心底,直至他匿入黑暗,仍久久未散。
展开掌心,手中赫然躺着一枚精致的小铜瓶,瓶口一颗蓝宝石闪着哀怨的光。这是弗拉维兹在我生日时赠给我的礼物。我并不清楚自己生在何年何月,是弗拉维兹将我遇见他的日期刻在阿弗洛迪忒的手心,以此纪念我的新生。
我看了看,铜瓶底部,那儿赫然有一串细小的拉丁文:以爱神为名,赠予吾之爱,阿硫因。
将瓶子紧紧攥在手心,我半蹲下来,失魂落魄。在树林里呆坐了不知多久,我才如一缕游魂回到了教堂。
☆、第75章【LXXV】腹中异动
葬礼早已结束,教堂里空无一人。高高的阶梯上,只有一抹人影兀自站着,似在眺望着穹庐之中的一轮锋利月钩。他的背影挺拔削立,紫黑色的袍子在烈风中猎猎飘荡,仿佛雕枭迎空张开的翼展,有遮天蔽日之姿。
蓦地眼前跃出记忆里单薄佝偻的背影,心底悄然涌出一股杀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侵入血液,连紧握的拳头也不由自主的张成了夺命的爪勾。
我屏住呼吸,步步贴近他的背后,伸爪袭向他的后颈,共度的几日却历历在目,如同一堵柔软的墙阻挡了我的力气。
“真让我意外,小野猫也会自寻家门?”
尤里扬斯回过头来,我不露声色的缩回手,退了一步,警惕地盯着他。
他接近一步,我便退后一步。他停住步伐,垂下浓黑的眼睫,眯眼打量我的脚踝处。我才意识到布条还绑着那个脚镯,忘了取下。
“你去哪儿了,要绑着这个行动?”
他讥嘲地笑了,尾音幽幽的一挑,“怎么,怕我循声找来?”
心头猛地一跳,想起监牢里的同伴,我下意识的否认:“我只是不想让别人看见…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