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九的脚刚被横梁砸到的时候,痛得麻木了,便没有那样强烈的感受。但昨日萧乾给她涂抹过活血化淤的药膏,又替她揉通了经脉,这会儿脚背上又痛又肿,样子比昨日还要丑陋,淤青得触目惊心,实在见不得人。
她别开眼,不忍直视。可萧乾确是一个合格的医者,估摸着在他的眼睛里,她根本就是一个没有性别的患者,不管她的脚丑不丑,也不管她痛不痛,他手指重重触上淤肿处就开揉。重、快、狠、稳,根本没有把她当成一个细皮嫩肉的大姑娘,几次揉捏下来,墨九觉得脚快废了,泪水都差一点痛出来。
“轻点!萧六郎,你轻点。”
她一把拽住萧乾的胳膊,露出可怜又严肃的表情,然后指了指脚背,“这是肉,这是一块受伤的肉。它会痛的。”
“不揉开,好不了!”
他惜字如金,简单说完又挪开她的手。
“啊……喂!”
墨九急眼了,又去抓他。可他手腕很硬,力气也很大,不管她怎么扳,怎么抽,怎么掐,他掌控着她疼痛的脚,照常做他的按捏,一双冷眼默然地看着墨九蜷缩在稻草堆里,紧咬下唇,痛得几乎抽搐。
“萧六郎,你这人能不能有爱心呐?”
墨九呦呦叫。
萧乾不为所动,只脸色阴沉,“怎娇气成这样?!”
这是矫气吗?但凡一个痛觉神经正常的人都受不了吧?
墨九见他越下狠手,再次推他。他的手很温暖,那触感让她改了主意,将推改成了轻抚。带着一种恶作剧的心理,她慢慢抚着他的手,扭动着不盈一握的细腰,将一截白生生的小腿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嘴里的“啊”
声放柔、放松,慢慢地,就变成了一种似媚似浪的嘤咛。
“六郎,好痛,受不了!”
看他眉头皱起,她细想一下,怕火候不够,又在后头加上一句:“人家受不了了呐……六郎!”
这个嗲声儿,害她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可到底有没有用,她却不晓得。曾经她听人说过,男人大多都爱娇柔女子,可触大男子的保护欲,可她平常像个女汉子似的,估计让他对她的性别产生了模糊,这才对她下这般重的狠手,所以,她竭尽所能的散着女性魅力,却不知这样的声音落到一个正常男子的耳朵里,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折磨。
“啊……六郎……痛。”
“闭嘴!”
萧乾面色清凉依旧,音色却有些沙哑,“老实点!”
“哦?”
墨九立马正经了,“嘶”
声道:“你轻点,我就老实点。”
“好。”
他简洁的说完,手却重重按下去,痛得墨九双眼一瞪,几乎窒息。
“萧六郎——”
她拖曳着长声,见鬼似的看着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这货不仅不受她的“要挟”
,还变本加厉摁得更重,以至于在这样疼痛的状态下,她想做娇声软语都不行了。咬着牙,看他魔鬼似的搓揉,她脑袋摆动几下,拼命扯住他的手,“轻点,轻点……啊,萧六郎你轻点,再这样捏,信不信我宰了你!”
萧乾不理会她,每多说一个“轻点”
,他手脚就重一分。
墨九额头上的汗水,滴落了下来,“萧六郎,你诚心的是不是?”
萧乾眉头紧皱,头也不抬,“你多耽搁一时,就越痛一分。”
墨九咬牙,“我从来没有见哪个大夫是这样揉捏的,你这是谋杀,不是治疗。”
萧乾凝神听她,淡淡道:“为你好。”
这般说着,他又是狠狠一按,力道用得似乎比前面更大,墨九敢用脑袋担保这厮在故意整他,可又不得不受他的折腾,痛得龇牙咧嘴,顾不得女性“魅力”
了,仰天长啸骂人,“啊!我谢谢你了,萧六郎,回头记得替我问候你们家十八代祖宗……啊……啊……”
“啊!啊……”
牢室里杀猪一般的叫唤。
可狱卒们远远的站着,都没有过来。
从尖叫到暧昧,从暧昧又转成尖叫,他们不知道生了什么事。
不过这样的叫声,很难再让人产生之前的旖旎幻想了。狱卒们面面相觑着,心底都有疑惑。临安府谁人不知,萧使君很少替人治病,莫说一个小小的跌打损伤,便是有人要死要活了,他也能静而观之,如今为了牢里这个“红面关公”
,他却舍得下这样大的力气。
一盏油灯,给昏暗的牢室添了一丝氤氲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