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姑姑看着她灯火下明明灭灭的小脸,把帐子又挂高一些,笑道:“薛小郎说,抱了满满一坛梨觞去小筑哩。还有那个湘西来的厨子,想来会做很多好菜……姑姑我长这样大,都没吃过湘西菜,也不晓得是个甚么滋味。”
蓝姑姑故意咽了咽口水。
“讨厌!”
墨九猛地床上坐起来,瞪她,“吃货也是有尊严的,你们到底懂不懂?”
说罢她又倒了下去,拉被子盖住头。
蓝姑姑看她这般,似是铁了心不再起身了,无奈一叹,正欲为她下帐子,她却又骨碌碌从床上坐起,起身下地,“不过萧六郎这种拿食物诱惑人的万恶行径,实在欺人太甚,天理不容。我不去批判一下,说不过去。嗯,我这就去批判他。”
她飞快地穿上衣服,在蓝姑姑目瞪口呆的目光中,大步出了门,让玫儿拎着灯笼就往乾元小筑去。
夜月下的萧府青瓦灰墙,飞檐斗拱,那一汪湖水碧波荡荡,美轮美奂,可墨九来不及观看,半点没有停留就到了乾元小筑。
在那一座临水的石桥外,她没有再进去,而是将灯笼交给玫儿,吩咐道:“进去告诉萧六郎,本姑娘睡了,懒得起来,特地让你来捎点回去,问他肯不肯吧。”
玫儿不解她的用意,但没有追问,只点点头径直过桥入内了。墨九见她去了,偷偷跟在后面,绕过庭外蜿蜒的小径,翻入萧乾客堂的院子里,爬上院中一棵树荫茂密的大树,孙猴子似的撩脖子观看。
萧乾客堂一排窗子都开着,很亮堂。
屋内的桌子上坐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是萧乾,女的是个陌生人。其余的几名侍卫们都侍候在侧。
桌子上头,果然摆满了美食。
隐隐的,还有梨觞的香味儿传来。
墨九咽了咽唾沫,看玫儿进去了,听不太清她怎么说的,但萧乾面无表情的摆手,然后玫儿又说了几句,看萧乾依旧不理会,玫儿福了福身,便悻悻地出来了。
那个可怜的样子,一看就是没有要到。
墨九摸着下巴盯着萧乾,恨恨想:这有事相求的时候,就把她当祖宗养,这没事相求了,吃香的喝辣的,就带了旁的女人,把祖宗给忘了?
不过萧六郎不是不近女色么?不是清心寡欲么?不是洁癖成瘾么?怎会与一个女子同桌而食?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她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那个陌生的女子——不像本地人,穿了一身稀奇古怪的装束,颜色鲜艳清凉,身上妖里妖气的饰物,轻轻一动,似乎就有“呤呤”
的声音传来。
墨九不晓得她什么身份,可萧乾待她若座上宾,她长得……虽比她差了一点点,皮肤也稍稍黑了一点点,其他地方却实在挑不到毛病,尤其她着装衬出来的身段儿,该大的大,该小的小……
“伤风败俗!”
墨九看不下去了,正准备爬下树去,直接对他们进行面对面的批判,屋子的门再一次打开了。
入秋了,天有些凉,萧乾披了个风氅,姿态优雅地朝树边走来。墨九原本想滑下树去的举动停下了。
她屏气凝神,身子猫儿似的静静贴着树干,不想让他看见自己为了吃这样挂在树上的狼狈样子。
萧乾在树下站定。
久久的,他昂头一叹,“下来吧。”
墨九一怔,奇怪这厮是怎样现自己的。
这棵树枝叶很茂盛,便是大白天的也不见得能现上面有人,更何况这会黑灯瞎火的,他在光亮的屋内看黑夜的树丛,绝对是看不见的。
她怀疑他在对别人说话,或者树上有鸟什么的……依旧厚着脸皮装死。
萧乾突地笑了:“还藏?衣角都掉下来了。”
墨九低头一看,果然古人的衣服就是麻烦,广袖云裳,听上去极美,可怎么收拾都不利索……可不是有一角裙摆落出了树干之外么?
这个样子被他瞧到,墨九不太服气。
轻轻抚了抚鬓,她也不从树干往下滑,想了不想就直接往下跳,衣衫袂袂,姿态很美,像月下嫦娥落九天……整个身子朝萧乾砸去。
这个举动很突然。
她没有深思,萧乾自然也不会料到。
树冠离地很高,她这般落下去,若正好摔落在地上,不说摔断脚腿,甚至殒命都极有可能。
萧乾一愣,伸手接她。
这样的度,这样的重量,他想稳稳接住墨九,或者再像电视剧里那样演一出飞花飞雨洒漫天,男主纵身一跃,将女主抱在怀里,再唯美地转上几圈……那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动作——所以,墨九重重砸在他身上,他运气抱住她,稳了稳身子,然后与她一同摔倒在地。
两个人一上一下睡在地上。
墨九落在他身上,没有摔着,也不觉得痛,只对这样的姿势不太满意,“噫,你不是武艺高强吗?”
萧乾脊背痛得快断掉了,可看着墨九奇怪相询的样子,又不忍住想笑,“以前旁人说你是疯子,我偏不信。现在旁人都说你不疯了,我却以为,你铁定是个疯的。”
哪有人那样摔下来的?
这样的举动,除了疯子不会做。
墨九看他的脸色不太好,自然而熟悉地抚了抚他的肩膀,皱眉道:“怎么?摔痛了?”
萧乾淡淡瞄她,“你在下面试试?”
这句话提醒了墨九,他还在她下面。
与他相贴的身体像被烫着了一般,惹得身体迅着了火。但墨九就是墨九,她并未惊慌失措,也没面红耳赤……反正天太黑,也没人看得清她的脸,她撑着地,慢吞吞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