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慌忙转过身来。骤然,这一阵子原本蛮好玩,虽说并不认真却兴味十足的追踪,全然改了观。她此刻所感受的,是一阵突如其来全未料到的恐惧。是的,她非常害怕,气氛一时间弥漫了危险。不错,这声音倒是挺轻快的,但是,她知道后面隐藏的却是愤怒。那一种突的愤怒,令她想起报纸上经常报导的各种纷乱的情景。老妇人被一群青年暴徒袭击。阴狠、残酷的年轻人,心中积满了仇恨与伤害的欲望。她所跟踪的正是这样一名青年。他早知道她在那儿,给她一个空档之后,跟踪她到这巷子里来,他此刻站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出路。这正应了变化无常的伦敦的本色:一刻前四周还汹涌着人潮,此刻却呼救无人。下一条街一定会有人的,附近的人家也该有人,但是离她最近的却是一个不可一世的人物,一个拥有一副强悍、残酷魔掌的人物。她感到就在此刻,他要用他的手了&he11ip;&he11ip;这只孔雀。一只骄纵的孔雀、穿着一条黑天鹅绒的潇洒紧身长裤,轻柔、嘲讽带取乐的声调后面隐藏着愤怒&he11ip;&he11ip;奥立佛太太深深地喘了三口气之后,作了一个闪电般的决定,她迅采取了一种想像中的自卫。稳当且毫不迟疑地,她朝身旁靠墙的一只大垃圾箱上坐下来。
&1dquo;老天,你吓死我了,”她说:&1dquo;我根本没想到你会在那儿。希望我没有惹你不高兴。”
&1dquo;那么你的确在跟踪我?”
&1dquo;是的,我承认我是跟踪了你。我想一定很惹你生气,你听我说,我原想这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我敢说你一定气得不得了,可是你实在大可不必,实在不必要。你听我说——”
奥立佛太太在垃圾箱上坐得更稳实了些:&1dquo;呃,我是写书的。我写侦探小说,而今天早上我心里的确很烦。事实上,我到餐室去是喝杯咖啡,想把脑子清理清理。我这本书刚写到我在追踪一个人。我是说我小说中的主人翁在跟踪一个人;我心中在想:&1squo;说真的,对跟踪的事我其实一点也不懂。’我是说我经常在书中用这种字眼,也看过好多谈跟踪人的书;我想知道是否有如有些人写的书中说的那么容易,或是像另外一些人写的那么完全不可能。所以我想:&1squo;那么,真是的,唯一的方法是我自己试试,’因为除非自己亲身尝试之外,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可以去体会的。不然,根本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或是跟丢了一个人会不会心急。结果,真巧,我一抬头,就看见你坐在我前面的桌子那儿,我就想——希望你不要又着恼——你该是最恰当不过的人选了。”
他那怪异、冷酷的蓝眼晴虽然仍在不放松地瞪着她,但她却感到先前那股逼人的紧张似乎消失了。
&1dquo;何以我是你跟踪的最佳人选呢?”
&1dquo;呃,因为你那么耀眼,”奥立佛太太解释说:&1dquo;你穿的真漂亮——简直有如摄政时代的风格,你知道吧;我心里就想,嗯,这倒是个好机会,你很容易跟别人分辨出来。所以,你一走出餐室,我也就跟了出去。结果,却真不如我想的那么容易呢。”她抬头望着他说:&1dquo;你不介意告诉我,你是一直就知道我在跟踪你呢?”
&1dquo;一开始没有。”
&1dquo;喔,这样的,”奥立佛太太若有所思地说:&1dquo;当然我比不上你那么出众。我的意思是你可能不那么容易把我跟其他上年纪的女人分辨出来。我没什么特殊,是不?”
&1dquo;你写的书出版过吗?我不知有没有看过?”
&1dquo;这,我可不知道。你也许看过。到目前我已经写了四十三本了。我姓奥立佛。”
&1dquo;雅兰·奥立佛?”
&1dquo;呵,你竟然知道我的名字,”奥立佛太太说:&1dquo;这真令人高兴。不过,当然了,我敢说你是不会喜欢看我的书的。你大概觉得太老派——不够紧张刺激。”
&1dquo;你以前不知道我吗?”
奥立佛太太摇摇头说:&1dquo;不,我不认识——我是说不知道你。”
&1dquo;那么跟我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子呢?”
&1dquo;你是指的在餐厅跟你一起吃烤鱼的那位小姐吗?不,我想没见过。当然,我也只看到她的背后。她好像——我是说女孩子都长得差不多一样,对不对?”
&1dquo;她可认识你,”这青年突然地说。顿刻间,语气里突然渗出一股阴厉。&1dquo;她说过她不久以前见过你。我想,大概是一个星期之前。”
&1dquo;在哪儿?是不是在一次酒会中?我想也许我可能见过她。她叫什么名字?说不定,我会知道。”
她心想他此刻或许有两种心情:说,或是不说;但是他则决定告诉她,并且在说的时候,尖锐地盯紧她的面部表情。
&1dquo;她的姓名是诺玛·芮斯德立克。”
&1dquo;诺玛·芮斯德立克。喔!当然了,对了,是在乡间一次酒会里。那地方叫——等我想想——长山,是不?——我不记得那家住宅的名字了。我是跟几个朋友一块儿去的。反正我想我也不会认出她的,不过,她的确提起我写的书。我还答应送她一本的,真太巧了,是不是,我居然选了一个与我多少有些认识的人同坐的这么个人来跟踪。太巧了,我看我可不能把这写进我的书里去。那样,会看起来太过巧合了,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