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理。」畫廊二樓這個角落很窄很擠,落不著多少光線,林南朝眸色本來就淺,這會更是看不清了。
夏遙死死握著林南朝的手腕,卻覺得自己抓不住他了。
「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林南朝側過身,沒有掙脫,嘆了口氣:「我都告訴你。」
「你一定要和他出國是不是?」
「是。」
「你是為了張浩昊嗎?」
「你問這個問題心裡應該就確定了答案吧。」林南朝答非所問,目光里映著一個無望、挫敗的夏遙,凌厲的神色軟和下來,「就是你想的那個樣子。」
「好。」夏遙靜了半晌,低頭自嘲般地笑了一聲,「好,最後一個問題。」
「林南朝,你相信我的,對吧?」
問這個問題好像傾注了他所有的力氣,連那雙緊緊錮著林南朝腕骨的右手都有些鬆動了,止不住地顫慄,林南朝曾經答應過的,一輩子都不欺騙他,他想再賭一次,「我沒有抄襲張浩昊的畫稿,你知道的,對吧。」
「對,我知道。」
夏遙沒說話,四下闃然,只剩下兩人的視線無聲相依,林南朝知道他的想問的不止是這個。
他無奈地垂下了眼:「夏遙,是不是我說什麼你都會信啊?」
「你要是一直這麼天真就好了。」林南朝濃翳的睫毛半斂下來,遮擋著眼,「你的畫稿只給我看過,卻和張浩昊相似度極高,你還不明白嗎?」
「不要自欺欺人了,就是你想的那樣。」林南朝語氣平平,好像在闡述一件家常瑣事,「你恨我吧,我罪有應得。」
夏遙盯著林南朝那雙淺眸,試圖從裡面得到那麼點說謊的心虛。可一秒過去了,十秒過去了,那雙眸子什麼都沒回報給他。
「好啊。」夏遙從小到大其實沒怎麼哭過,他就沒委屈過什麼,可是和林南朝待在一起的短短几個月好像把所有的酸苦都嘗過了,眼尾泛上一片紅,他硬生生地忍住了眼角將冒的水汽,啞聲道:「你吻我一次,我們之間就一筆勾銷了。」
林南朝眼裡的錯愕轉瞬即逝,語氣生硬:「有意思嗎?」
夏遙壓著腔調,故作地笑:「你理所應當,你罪有應得。」
林南朝默滯了片刻,嘆了口氣,像是被磨到沒辦法了:「行。」
他尾音輕的如同一片落葉:「最後一次了。」
話落,夏遙感覺到臉頰一抹冰涼的觸感,林南朝貼近他,掌心拖住了他的下頜,他一時沒反應過來,腦袋下意識地向後仰,林南朝的薄掌伸過來,將他的頭護著,抵在堅硬的牆面。
夏遙眼睛倏地睜大,林南朝舌尖強制地將他緊閉的唇舒張開,親得很蠻橫,熱流洶湧地竄進來,空氣在剎那間被他的吻吞走了。
夏遙頭腦昏脹,呼吸急促,仿佛自己不是在親吻,而是被撕咬、被蹂躪。
怎麼會這麼燙?林南朝衣服上有股淡淡的菸草味,他菸癮不大,這味道並不難聞,是種很清的淡淡燒灼味。
夏遙覺得自己要被他燒成灰燼了,然後化在他身上。
不知過了多久,林南朝的唇瓣慢慢與他分離,這燙灼感停留在他的唇上慢慢變得麻木,林南朝薄唇從他嘴上脫離時,仿佛連帶著身體裡的靈魂也要被他吻走。
他還妄想沉醉在這場熊火里,林南朝鼻息間的熱氣蹭在他的耳畔,對他說:「結束了。」
他發著抖:「好。」
「夏遙,我們之間結束了。」
……
頭痛欲裂,夏遙迷迷糊糊醒來,前額沁出細小的汗珠,眼睫也黏連到一起,費力地睜開,視野里的天花板渙散。
他抬起手臂遮擋在眼前,視線里一片雜亂的黑。
高坪鎮…綠環道…九寨溪,畫面一轉,又來到慶城,畫廊…東江…機場……一切關於那個夏天的記憶像把烈火附灼過來。
窗戶半敞開,帷簾被風吹得飄動,他看見林南朝坐在畫板前嚴絲不苟的樣子,眉頭壓著,看上去心事重重;又記得林南朝帶他去逛集市,給他買一缸小金魚,儘管夏遙總是養幾天就把魚撐死了。
那麼多林南朝……
不合時宜的手機鈴聲在此刻響起,關於小鎮記憶那根繩索的開端仿佛一下斷了。
鈴聲響了十幾秒,夏遙才從夢境中回神,指腹在屏幕利落一划,語氣捎著不雀:「誰。」
對面的聞可一愣,轉而被氣笑了:「我,你這是怎麼了?鬧起床氣?」
「你就當我是吧。」夏遙揉著眉心,「有什麼事?」
「我來問你最後一遍,想好了,要林南朝當你的畫替是吧?」
夏遙確定,林南朝這個名字對他來說就是個魔咒。聞可一提,他就清醒了,嗯了一聲:「確定了。」
聞可沒出聲,夏遙覺得他可能在醞釀情緒,過了半晌,聽筒里傳來一句:「行,九點記得準時來啊,林南朝也在。」
夏遙呆愕得好一會沒說話,聞可笑了一聲:「又怎麼了啊?信號不好?」
「你要不還是罵我兩句吧。」夏遙也跟著笑了,「突然這樣還挺不習慣。」
「我是沒罵過嗎?四年前和現在,你聽過嗎。」聞可嘆了口氣,「行了,凌凡應該在去你家的路上了,你收拾收拾吧。」
電話掛得很快,夏遙猜聞可是怕自己多聊一會就要罵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