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毓朝他淡淡一笑,转而望向远处连绵不尽的春日美景,半晌才若有所思道,“倒是别有一番风情,不过终究比不得京城的春日温婉平和,塞北毕竟刚刚遭遇过一场战乱,就算是再好的春日也掩盖不了战争的戾气……”
她本是句无心之话,谁想却勾起了两人心中谁也不愿提及的往事,一时间,默默无语,只有蒙蒙的细雨,暖中带寒的春风依旧不解风情地吹着。
这片青山绿水的好景致下,不知埋葬了多少烈士的英魂,鲜血染红春日的花朵,身躯化为肥沃的膏田。他们是这世间最平凡的人啊,却将所有的一切都献给了伟大的王朝,脚下的土地。
就算战争的结局是胜利的那又如何?死去的永远死去,留下的,不过是冰凉的牌位和无尽的哀思。
用千千万万将士的离去换一座华美的城,这个代价,太过苍凉悲壮。
良久,耳畔传来沈睿之缓缓的声音,带着绵长的叹息,“阿毓想回京城吗?”
“怎么不想呢,一晃两三年就这样过去了,也不知家里好不好,大哥还未娶亲,父亲母亲年岁大了,塞北与京城相隔万里,如何不想?”
这般说着时,眼中已慢慢蓄上泪水,一双眸子竟是比头上的苍天都要清亮上几分。
沈睿之转头间瞥见她眼中的晶莹,心中像是被刺了一个窟窿,钻心的疼。他不知该如何安慰她,这一世,他欠她的太多了,他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却无法给她最基本的团圆之乐。
“夫君,已是过去一年多了,加官进爵的封赏也早已下达,为何圣上宣你回京的诏书迟迟不下?”
锦毓擦拭掉脸上的泪痕,蹙眉问道。
沈睿之凝视身旁的锦毓,不知该如何开口,他艰难地说道,“阿毓,圣上他,可能不会再召我回京了……”
仿若惊雷在耳边炸开,连雨滴的声响此刻都掷地有声。
沈睿之喟然长叹,“我跟随圣上十有余年,对圣上是再清楚不过。当今圣上,宽以待人仁义并施,是难得的明君,只是圣上生性敏感多疑,从不轻易相信别人,就算是对我,亦不过面热而心避之……”
他没有再说下去,锦毓却是懂了他的话中深意。
锦毓垂下眼睑默然不语,良久忽然抬起头,双手抚上他增添些许风霜的脸庞,“夫君,有什么会是一尘不变的呢?你会变,圣上也会变,身在帝王家,总是有许多的无可奈何,夫君既为臣子,怎么还和圣上怄气呢?”
她虽心中苦,但却丝毫不能表露出来。
“阿毓,我苦一些无甚要紧,只是苦了你今生今世都要和我绑在一起,你原是地地道道的中原闺秀,如今却在这荒蛮的塞北……我,我还不如带着你一走了之,天涯海角,以天地为家,一路游山玩水,饱尝世间欢乐……”
他急切地抱住锦毓,尽是从未有过的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