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自家妻子来服侍上司家的夫人,这才是明智之举,唐牧欢喜,自家夫人也乐得,陈启宇暗觑唐牧面色如常,松了口气。
他见唐牧已翻身上马,双手牵过马缰要奉给他,仰面道:“听闻皇上愿意让内阁独立批阅奏折,起草诏令了,但是需要六科监管。先生您可有想过,六科不过一个七品小衙门,门槛低,职权大,时日一长,若是六科都事不是我们的人,它会不会又成为一个赖权坐大,如司礼监一样的衙门?”
唐牧接过缰绳,竭力勒着那扬蹄跃跃的紫红马,仰首望了眼灰蒙蒙的天色道:“不止六科会一衙坐大,内阁又何尝不是?衙门不难管,难管的是那些手握权利的人,包括皇帝在内,所以,我们要套着内阁的底子,让首辅拥有宰相的权力,权力必须相互制约,包括皇权在内。”
他这是变相要恢复宰相集权制,皇权与相权相互制约,而非现在这样,由皇帝一人独掌大权。陈启宇当然知道这是唐牧长久以来早就有的想法。马已跃出,他在侧跟跑着,追问道:“关于此事,先生如今可有好的办法?”
唐牧忽而勒马停在关着唐逸的那处院子门前,渐眯双眼,摇头道:“还没有,但办法总会有的。”
离他给唐逸考虑的时间,只剩下半天了。显然,唐逸是报着必死的决心。唐牧一声冷笑,低头问陈启宇:“锐毅可与你家夫人闹过别扭?”
陈启宇没想到唐牧竟会这样问自己,结舌半天才回道:“未曾。与先头那位亡妻倒是常闹别扭。”
“如何转寰?”
唐牧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把韩覃哄回怡园去。活了两世,他还从未哄过那个妇人开心,这两世中最与他亲近,在一起呆的时间最长的也就只有韩覃,但在大多数情况下,她对待他的方式,与前世他的皇后抑或那些嫔妃并没有太大区别。委曲求全,投他所好。
陈启宇实言道:“学生前头那位,没孩子的时候,也不过几句温言就能回转。等有了孩子之后,只要学生回家肯抱抱孩子,她也就气消了。”
又是孩子,唐牧脸色渐变,再不多言,转身下马,进了那处院子。
韩覃与他之间,并不是普通人家夫妻之间的争执,几句软言并不能哄得她回转。而孩子,唐牧此生决不可能再要。所以,他能用的办法,仍还是将她拘回怡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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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陈启宇家的夫人小梁氏又来送过一顿饭。韩覃退了烧一身清森,正准备叫析舟替自己烧些水来沐浴,便听外头一个哽哽噎噎的声音,似是有人不停在拍门。她与柏舟一同出屋,开门扑进来的竟是唐世宣。她一把扯住韩覃道:“二婶,我二叔要杀阿难,你快去救救他。”
韩覃也是一惊:“什么时候的事情,唐逸现在人在何处?”
唐世宣道:“还是许知友给我通了气我才知道,他如今就被二叔关在你家院子这隔壁,许知友那个人你是知道的,除了二叔谁都不认,如今他就要杀阿难。我再求不到别人,你快去求求我二叔,好不好?”
韩覃进屋又多披了件罩衣,与唐世宣两个急匆匆过巷子走到隔壁,拍了半天的门,才见许知友开门。韩覃也知唐逸惹了谋逆的大事,朝中此时皆还静寂,显然是唐牧替他遮掩了下来。她也不敢声张,进了门才问许知友:“许叔叔,唐牧果真要杀阿难?”
许知友不言,任凭韩覃一路闯进后院,却把个唐世宣拦了下来。
唐逸仍还是前些日子那件棉袍,胡子又长头发又乱,一桌一灯一壶酒,正闷喝着。韩覃见了,夺过那酒壶劈手就给了唐逸一巴掌:“你不是能耐大到连皇帝都敢杀?怎的这时候了还不跑,果真要叫唐牧将你杀掉?”
唐逸失了酒壶,手空握着:“韩覃,你知道我为何会败?”
韩覃道:“因为你走的不是正道。”
唐逸摇头:“不对,只是因为我心太急,因为我等不得,我若也能有二十年的时间图谋,他唐牧才是我的手下败将。”
韩覃紧接着道:“这就对了,你去给他服个软,求他饶了你,然后就不必死,你就会有二十年的时间,二十年后你再与他斗,不是更好?”
“已经没有机会了。你不明白吗?机会稍纵即逝,他已经不再信任我,我再也没有机会了。”
唐逸空握着那只手道:“就算给我二十年的时间,难道让我用二十年的时间看你仍叫他拘着,像个小狗一样讨欢于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