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弟弟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他居然还感觉有点儿失望。
他并没有取消那场谈话的意思,反而催促弟弟尽快安排两个人见面。
事到如今,与其说是他对薛焱印象太差,在重重证据面前仍然坚持怀疑对方动了什么手脚,倒不如说他只是不甘心,想要给这个车祸中的唯一“直接受益者”
添点儿麻烦。
不甘心一觉醒来,最疼爱也最听话的弟弟只是因为钱就跟个男人结了婚。
更不甘心的是,弟弟竟然就在自己昏迷的这短短几个月之内,假戏真做,真的爱上了对方。
也或者说,这叫遗憾,他遗憾自己缺席了弟弟生命中那么多重要的时刻。
也因此对于抢走了弟弟那么多重要时刻的人格外怨念。
当然,对于沈潜这种不太讲理的行为,有时候人们也称之为“迁怒”
。
对于哥哥的见面要求,沈放自己压了两天,又被催了一次,才跟薛焱提出来。
倒不是他预料到事情会有多么严重才优柔寡断、犹豫不决。恰恰相反,他的初衷很简单,只是觉得哥哥和薛焱的关系看上去似乎不太好,见面恐怕会吵起来。而哥哥昏迷初醒,当下重点是多多休息,才没有立刻安排见面。
他觉得自己已经把车祸的真相和两人的关系都跟哥哥说的很清楚,哥哥已经相信了薛焱,也接受了他跟薛焱的关系,只是例行公事性的见一见人,早一天晚一天无关紧要。
完全不知道因为晚了这两天,薛焱在哥哥心目中已经快要跌到底的印象里又多了一个“敢做不敢当”
……
当薛焱听到沈放带话说“哥哥想跟你谈谈”
的时候,是毫不意外的,甚至还产生了一种“终于来了”
的微妙解脱感。
事实上,他也一直在等着沈潜主动找他。
就算沈放不开口解释,薛焱也清楚,沈放前两天的忽冷忽热,一定跟醒来的沈潜有关系。
只不过不知道,到底这位恩威难测的大舅哥对沈放说了什么话,才叫他反应这么大。
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话就是了。
薛焱到达医院的时候,是周末的上午十点钟。
沈放新请的那名男护工不在病房,他妈也不在,不过里头倒是有个女护士,正在细心叮嘱沈潜一些注意事项。
然后不知道沈潜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话,年轻的小护士就红着脸捂嘴吃吃笑起来。
听到薛焱的脚步声,病房里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停止了交谈,一起向门口看过来。
沈潜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蓝色条纹病号服,靠坐在病床上,脸色还有些病态的苍白,脊背却是挺得笔直,很有几分清癯的感觉。天气很好,冬日的阳光透过大大的玻璃窗照进室内,在他的周身萦绕了一圈圈暖黄的光泽。转头的一瞬间有微光流转荡漾,让人错觉他仿佛是件薄如蝉翼的易碎品。
沈潜见到是薛焱,一顿,随即依然是那副斯文俊秀的模样,甚至表情都没变,脸上还带着和气的淡笑,向他打招呼道:“好久不见。”
薛焱有些意外。
他还以为,迎接自己的,会是像从前一样劈头盖脸的一顿批评,或是义正辞严的一番教育。他已经提前做了很多心理准备,却没想到会遇到这种看上去平和友善的寒暄。
然而面对大舅哥的迷之笑容,薛焱并没有能放下警惕,心中反而更加谨慎了。
放在十年前,沈潜虽然相比同龄人更加成熟沉稳,情绪到底也还是会多少反应在脸上。如今却是喜怒不形于色,让人越发难以琢磨他的真正态度。
敌不动我不动。薛焱迈进病房,稳妥而礼貌的回了句:“好久不见,潜哥。”
沈潜微微抬手示意了一下旁边的椅子:“坐下吧,别紧张,我们随便聊聊。”
我才不紧张。薛焱暗暗想着,乖乖在椅子上坐下了。
小护士识趣的及时退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