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倒是他先跟我说话,我上下打量了一番,他比一个月前要消瘦了许多,脸颊上的肉深陷了进去,一种和我们年纪不相符的沧桑感在他脸上浮现。
我在门口用井水洗了一把脸问道:“干嘛去了?”
他没回答只是笑笑,我又说道:“小白回来了,昨晚是她照顾你的,你可吐了人一身。”
“哦。”
应了这一句,他就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打拳。这幅模样我倒真有些不习惯,无奈的耸耸肩过后,他却说道:“我想建个房子。”
“嗯?在这儿住着不好?”
“总该有个自己的家,老屋子要倒了,我师傅的灵位总得有个地方放吧。”
他的回答合情合理。
“行,回头找人给你合计合计。”
查文斌的家在五里铺,这个地方距离洪村有十几里路,和洪村不同,这里在解放前罕有人住。解放后,国家主张开垦田地,每个公社都有任务,五里铺当时还是一片荒野,但是地势平坦,每个公社凑了点人过去开荒,慢慢地也就形成了一个小村落。村子不大,十来户人家,查文斌的家是他师傅马肃风建的,黄泥活着稻草砌的墙,屋顶盖得是石板。两间小屋,在五里铺最里边的山脚下,独门独户,倒也清静。
他要建房子,这是好事,那个年月盖屋子简单,基本村里也都会过来帮忙,快的话三五天就能盖好。我当时说要给他建个砖瓦房,可是他执意不肯,说是土坯房冬暖夏凉。花了没几个钱,一周的功夫屋子就建好了,总共四间屋子,其中一个里面供奉着三清画像,画像下面还有天正派各个时期的掌门灵牌,有一个神龛,一个香炉。
我以为查文斌是要出家了,因为当时的他状态非常不好,袁小白曾经几次找他谈话都被泼了冷水,好在那姑娘心理素质挺高,查文斌新家落成的时候她也跟着一块儿搬了过去,自己收拾了一间屋子索性住了下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蚂蚁闹坟
在中国道教有两大派别:分别是全真和正一,而茅山派却是大约在汉代时期由三茅真君所创,与龙虎山、阁皂山同为道教三大符箓派。在元代的时候茅山被并入正一道,而正一道的前身便是张道陵天师所创的五斗米教,此人以善用符箓驱鬼治瘟疫而闻名,茅山一派则更是符箓中的高手,此派乃是江浙一带乃至两广和南洋地区最为活跃的民间教派,衍生出的分支更是数不胜数,其中查文斌所在的天正道便是其一。
正一道和全真派不同,正一的弟子是可以婚娶的。
全真派道士为出家道士,不结婚,吃素食,平时住在道观里,因此他们又被称为隐仙派。由于他们修炼孤身修行的清净丹法,所以禁止门人婚娶,并将断淫作为修道的重要标准。
全真弟子男的为道士,女的为道姑,都需要蓄长发,男道士还得蓄胡须。
而正一派道士可以结婚,吃荤。这个分支里的大部分都是不出家的道士,道教里头也叫他们是火居道士,很少有部分才会出家。
不出家的正一道士,有些是在宫观里活动的,而更多的是没有宫观,又叫做为散居道士。这散居道士,一般情况是平时穿俗装,住在家中,平时下地干活,不穿道袍也很少有人须发带冠,看着和普通没什么区别,查文斌就是属于这一种。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全真派更加虔诚,正一的道士则更加洒脱,两者各有千秋。
查文斌弄了这个屋子其实就是他的道观,外面看着和一般农家小院无二,家里还置办了一套农具,那几日我也老住在那儿,很少看见他说话,除了早晚各打坐一个时辰外,更多时间他便像个地道的农民。
我也劝过他,我说这些事不适合他干,我们又不是没吃的,至少在那个年月里,我是少有的大户。但是他却说那不是他想要的,他想在生活中去重新寻找到自己,这个人就是犟脾气,很难说得通,我知道老鹰洞的事儿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那天傍晚,小白炒了几个菜,这丫头也挺好的,饭反正多做一份,你们爱吃不吃,到时间就收走。我坐在院子里喝着啤酒,查文斌则在一旁自己用煤球炉炖粥,我实在忍不住了就说道:“你是不是存心的?没看见人给你饭菜准备妥当了,非要一个人烧什么小灶。”
他头也不回地说道:“你吃你的,我吃我的,谁也不碍着谁。”
“我说你是不是太矫情了,有必要吗?”
这时,袁小白拿着碗筷也走了过来道:“小忆,别理他,爱吃什么吃什么去,老娘还懒得伺候呢,来我们吃自己的。”
我放下啤酒瓶子对她说道:“我说你也是的,脑子怎么跟他一样都转不过弯来,这地儿哪好了,能比得了你袁家公馆还是美国公寓啊?跑这儿整天受人白眼,你俩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她没好气地说道:“吃你的,这么多菜还堵不住你的嘴?”
这俩人就是这么个状态,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互相不说话,不干涉,不来往。好歹几年前也是一个坑里的战友,咋就成这样了呢?有时候我真的很想把他俩拉一块儿,把话挑明了,不然我看着都难受得想去死。可是这俩货吧,一个脑子缺根弦,一个脑子一根筋,这话说不是一路人他还真就不进一家门。
那阵子我也几乎不怎么回家,大约是半个月以后,钭妃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