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等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朝廷还真控制不住口舌。
不少过不下去日子的百姓还真的投靠了这支叛军,毕竟人是正规军出身,打得相当有进有退,在重文轻武的南地胜利颇丰。萧叡能怎么办?一边让阁老亲自起笔为他背书,一边点了将士和人马过去对付,粮草先给足。
南边天气暖,不像北边,就是冬天也能打仗。
立夏时,北狄那头又来了一封国书。
大致内容为,老可汗为小儿子客死异乡感到深切悲痛和愤怒,他只是为了求娶一个女子,怎么就会遭到杀身之祸呢?他的儿子也是为了两国之间的和平,他虽然已经死了,但身为父亲,他多少还是尊重儿子的意愿。而他也不止那一个儿子,小儿子没娶到就算了,他想为他的二儿子求娶这位公主。你看,我们就把我们的公主送过去了,你把你们的公主送过来,这不是礼尚往来吗?不如互相送一位公主,缔结两国的友好跟和平。
萧叡气都气笑了,故意挑着这时候跟他说,他答应的话,那他得把自己最心爱的女儿送过去,把自己的软肋交予他们,不答应的话,瞧瞧字里行间,虽没直言,可明摆着是在威胁他呢。
怎么?
他是在位从没打过大仗,看上去就这么软弱好欺?
萧叡还未回复,气得一路步行去了蘅芜宫。
这里倒还是一片安好,如世外桃源一般。
宁宁一听见父皇回来的声音,一手提着个风筝,一手拉着弟弟,冲到他面前,说:“爹爹,过几日我可以出去玩了吗?我的禁足总该结束了吧?最近是放风筝的好日子,我想和弟弟一起去。”
萧叡倒不是还要禁她的足,只怕她出了宫,有那等居心叵测的人把最近外面闹得厉害的事告诉她,把她惹伤心。朝堂上可不止一派人,有人想战,有人劝和,南边正在打仗,还打得如火如荼,又要和老朋友北狄打架,又不是轻飘飘一句话就过去了,谁去打,粮草谁出,士兵从哪里调取,要打几年,要花多少钱。
几场大灾下来,正是国库空虚的时候,就算真要打,也该缓一缓再说,不然腹背受敌,只怕没有好果子吃。
于是,把小公主送去北狄和亲这个建议便被人顺理成章地提了出来,在他们看来,皇上就算再宠爱女儿,那也只是个女儿,本来长大以后就要嫁人,她被奉养长大,如今正是她为国家而贡献自己的时候了。
在朝堂上提此建议的谏官直接被萧叡叫人给叉下去了,没来得及堵他的嘴,这人是个蠢直的性格,仿佛爱国不屈似的叫叫嚷嚷。
萧叡吃了一肚子里气。
但他看看女儿的小脸蛋,就觉得什么气都没有了,无论如何,他都要护住女儿。
近来秦月也不跟他拌嘴吵架了,倒不是多体谅他,只是女儿更重要,宁宁打算留在宫中做公主的话,那萧叡必须先立住。她亦有一丝信不过萧叡,担心萧叡撑不住,把宁宁送到北狄去受苦。
是以,她也做好了两手准备,但凡萧叡有丁点舍弃女儿的迹象,她就直接把宁宁掳走,万不能看着宁宁被推到火坑里。
两人说起来确是愈发地像一对帝后,总坐在一起说公事。
秦月一见他,就把人拉过来,让雪翠关上门,守在外门,与他说秘密话,一开口就吓到了萧叡:“之前没与你说,怕事儿办不成,但现在倒是无妨,我的人找到了道长的下落。”
萧叡也不跟她掰扯,问:“在哪?朕让人过去把皇叔救出来。”
秦月却说:“远水怎救近渴?再说,朝廷的人,太明显了。道长与我也有数次救命之恩,又在绿林之中颇有名声,我让郦家兄妹带头,寻了几位相熟的好汉,想办法把他救出来,定要成事。”
萧叡也不小气,道:“好,若能成事,他们若是愿意,朕会赠予他们一份官职。”
秦月倒不是多想帮他,只是为她自己留一口喘息的时机。
说实话,她是曾有考虑过要不要留下,还没有想好,萧叡却在这最糟糕的时候倒了大霉运。
萧叡对她道谢。
秦月摇摇头,心情复杂地说:“不是为你,是为道长。”
萧叡迟滞须臾,笑了下,低声问:“当初帮你离开的是皇叔吧?”
尽管这是明摆着的,但秦月依然否认:“……不是。”
中间多了点犹豫,她说出这话时,也有些难过。只是不想拖累道长。
萧叡心尖被刺了一下,哦,袖袖还是不信他。
那大抵,也不多信他会保住女儿吧。
真是世事难料,半年多前,他还觉得一切将好,袖袖说不定会回来做他的皇后了。到如今,他又放下了这个念头。
萧叡自哂地轻笑两声:“以前是我自作孽,罪有应得,怪不得你不愿从我。如今我改过了,还没让你信我,又遇上这些事,就像老天爷在可以刁难我们似的,他估计瞧我不顺眼,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让你我做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