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坐在灯塔上时,青年靠在扶梯上;公主走进店铺挑选东西时,青年垂眼站在背后;公主折下玫瑰时,青年立在不远处看她。在所有人的回忆里,他们都自然而然地觉得那个名为“海因里希”
的人始终出现在公主身边不远的地方。
自然得让人嫉妒。
道尔顿触碰着礁石城堡的栏杆,嫉妒着曾经那个陪伴公主在这里渡过那么长时间的人。
命运是如此地不公,为何参与到她过去的人,不是他呢?
……………………
“我以为这里的玫瑰园早已经荒芜了。”
阿黛尔听到背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没有回头,注视着面前不远处被打理得很好的玫瑰园。
海因里希停下来。
礁石城堡不像其他王室城堡那么大那么辉煌,不足以容纳所有随行的贵族们。因此唯有身份重要的人才得以被安置在这里休息,其余的人则于城堡外驻扎。很多贵族其实都不怎么乐意在这里落脚,不少人甚至在抱怨这里的荒凉孤寂。
但如果要说有谁最不愿意来到这里,那一定是海因里希。
他站在石亭的柱子边,这里与女王之间的距离不远,但又没有近到越过那条暧昧的线。像以前一样,他始终站在那个似乎随时可以更进一步,但又无法前进的位置,清醒而又克制。
“马克将它们打理得不错。”
海因里希说。
两人心知肚明,玫瑰园保存得与过去一般无二绝非是靠着一位城堡园丁的负责。
返回宫廷后,太多的变故和事情占据了阿黛尔和凯丽夫人的时间精力。她们谁也没有功夫没有精力来照顾遥远的礁石城,只能将它收起安置在记忆里。那么,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花那么大的财力,数年如一日地委派人维护礁石城,让这里的一花一草皆如原样呢?
只有剩那么一个了。
阿黛尔伸出手,捏住一支早开的玫瑰,将它折下。
“陛下。”
海因里希站在石亭柱子的暗影里,低沉地喊了她一声。
阿黛尔摊开手,看着躺在手中的墨绿枝干,指尖殷红的鲜血珠子般滚出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旁侧伸来,擦掉了血。阿黛尔任由他熟练地替自己包扎伤口,不看他,只看着玫瑰园。
海因里希从她手心抽走了那枝玫瑰,去掉了上面的所有刺,轻柔地将它插进女王挽在脑后的发髻。
肋骨与心脏细细密密地,不知道是酸涩还是疼意,但久了也就习惯。
只是将玫瑰插在她发上时,能够握着袖剑毫不犹豫割开敌人咽喉的手轻微地颤抖。
第80章以吻封缄
阿黛尔的银发划过他的手指,淡红的玫瑰略微倾斜地插在偏下的地方。她仰起脸庞的看他,晚霞落进她的瞳孔里,变成了粼粼的似曾相识的光纹。
在曾经的某一刻,多年前的某一刻,他们也这么对视过。
他们刚到礁石城的时候,这里荒芜枯寂,除了黑沉沉的岩石就是灰色调的砾土,黯淡压抑得像个囚笼。作为被放逐的公主,阿黛尔离开帝都时,什么都没能带走,被她郑重放在匣中一路保护的,只有一捧玫瑰花种子。
她认真地将玫瑰在庭院中种下,仰起头看他,说:“先生,以后这里会有玫瑰花盛开。”
她的声音故作轻快,海因里希原本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小公主平静地接受冰冷残破的城堡,接受寥寥无几的仆从,反过来努力地想要让其他人的日子鲜活振作一些。懂事得令人难过。
青年蹲下身,陪她将玫瑰种好。
最后一粒种子种下后,阿黛尔忽然轻轻地问他,它们能活下来吗?声音里终于流露出一丝茫然。青年取出手帕擦干净她手上的泥土,没有告诉她玫瑰很难用种子种植,也没有告诉她礁石城贫瘠的土壤开不出玫瑰。
总是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