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商业城市的马勒执政官对安德烈特将军说,“您留在雅格船上,简直如宝石蒙尘。你我都知道,如果他能够尽早地给你足够的物资,森格莱岛也不至于有这样的结局。”
安德烈特将军用他没有受伤的手按了按自己的帽子,他有心想说些什么,可实在无法反驳。
森格莱岛的圣西尔城堡失守之后,安德烈特当机立断,在森格莱岛的舰队受到无法挽回的重创之前,率领战船强行冲出了罗兰人的包围。他自认为是替雅格保留了重要的海上力量,尽可能地挽回了损失。
他思考着怎样尽可能委婉诚挚地告诉约翰六世,森格莱岛失守后,他们该立刻向鲁特示好,争取和谈而非继续作战。结果,刚一见到约翰六世,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约翰六世就暴怒地指责他将森格莱岛拱手让人。
说不心冷只能是自欺欺人。
马勒执政官将安德烈特黯淡的神色看在眼里,只能羡慕约翰六世那个猪猡真是走了狗屎运。
平心而论,就当时森格莱岛的那个情形,安德烈特能够带着大部分舰队撤走,已经是相当了不起。至少,马勒执政官自认为自己以及他认识的其他指挥官都没有这个本事。想到这一点,马勒执政官就不由得嫉妒起罗兰了……
像道尔顿、阿比盖尔这些百年一遇的军事天才,他们自由商业城市要是也能够拥有该多好啊。
马勒执政官犹豫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执政厅永远欢迎您的加入。”
“我是雅格人。”
安德烈特不带迟疑地回答。
马勒执政官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他只能在心底说了声抱歉,然后欠身匆匆离去。
就在马勒执政官与安德烈特交谈的时候,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一艘普通的桨帆船轻快敏捷如游鱼一般,在班德港的间隙中穿梭。
曾经在“血约翰”
迫害自由商业城市新神派教徒时,冒险驾船从各个港口救走一批批新神派工人的科西嘉海盗船长乔装成了一名自由商业城市的普通船员。他的脸庞淹没在一大把胡须里,细细的眼睛飞快地左右扫视。
作为一名海盗船长,科西嘉在军事上的天赋比不过阿比盖尔,在政治上的嗅觉比不过萨兰船长,他在海盗中立足的本领源于他精通的各种小技巧。人们将他称为“鲶鱼”
,形容这位海盗船长脚底抹油的本领无人能及。
每一次海军围剿时,他总能早早地逃之夭夭,有几次直接是在军队的眼皮下溜走。
这项说出来颇为丢人的本领,眼下却发挥了非同一般的作用。
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班德港内的战船清点完毕,又悄悄地在乌云连接海面,大雨降落之后无声无息地远去。
几天之后,一份情报出现在了女王的桌面上。
…………………………
“两百四十六艘战船。”
女王手中握着一节用金线和银线编成的细鞭,点着上面做了着重标识的地点。
“雅格和自由商业城市的战船一共是两百四十六艘,我们的战船共有一百一十二艘,鲁特的战舰有一百三十艘。水手、桨手、炮手以及士兵加起来,双方至少有十四万人。”
女王抬起眼睛,看向会议室中的所有人。
坐在这个房间里的人是王室海军的军官们——他们便是女王倾注心血的罗兰舰队精锐。
这些帝国精锐中有很大一部分显得格外有些局促不安,他们是前段时间在森格莱岛战役中立功的将士,刚刚得到提拔。很多人就像道尔顿一样,出身平民。军官们分两边而坐,彼此互相打量着。
女王今天没有穿繁复的宫裙,而是和所有将军们一样,穿着皇家红的深色短外套,肩膀上是黄金玫瑰与十字剑的徽章,灿灿的金穗随着她的行走而晃动。一掌宽的腰带干脆利落地束出她细瘦的腰部,类似于骑马服设计的紧身长裤自膝盖以下被紧紧地收进长靴里。
女王的眉骨较一般的女士更为修长,执政一整个帝国又给她带来一种常人无法直视的威严,令这样一身象征武力与征服的服装简直像天生就该穿在她身上。
她抬眼,就像一把苍白锋利的剑正在昏暗中缓缓转动,剑刃上寒光闪跃。
“先生们,我希望你们能够先做一件小事——请互相交换座位,与你们所隔阂的人坐一起。”
所有将领愕然地看向对面与自己阶级完全不同的人。
迟疑片刻后,众人才起身,陆陆续续地杂然而坐。不论是出身贵族的军官还是出身平民的,表情都格外不自然,坐在以往排斥的家伙身边,个个把肩膀绷得紧紧,生怕与对方有一丝一毫的接触。
“很好,”
女王说,“我知道,你们中的很多人,对彼此有偏见。这都是情理之中,我无意谴责,你们都是帝国的刀剑,你们将承担的是这场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战争最艰巨的任务,请把你们的刃口迎向帝国的敌人,把安全的刀背留给彼此。请在战场上以自己的功绩来证明自己比对方更加优秀,届时不论是谁,赢得胜利,都将得到帝国的表彰。”
“诸位,请不要浪费自己宝贵的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