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的心底就似裂开了一道细细的沟壑一般,有不快的情绪沿着这条裂缝蔓延而出。
所以她没有应他,而是打了个哈欠道:“夜深了,明日再说吧。”
他们所进的这件屋子,恰有左右两处隔间,正好能睡两人,于是她转身便走向了左侧的屏风之后。
她能感觉到司镜在厅堂内坐了一会,但也只有一盏茶的时间,他便将烛火熄了,屋内又归于了一片黑暗。
商折霜躺在床上,头一回破天荒的失眠了。
她在空域风餐露宿这些年,饭常常是有上顿没有下顿,而觉也如是,所以她几乎养成了倒头就睡的习惯。
可这才仅仅在司家呆了三月有余,她却感觉到了自己明显的变化。
她沉下了心来,开始细细思索自己与司镜之间发生的事情。
现在她基本可以确认,司镜身上的秘密多半与宁府有关,确切来说,是与宁府的大姑娘,宁朝暮有关。
据说他们自小便有婚约,但后来却不知因何缘故,这纸婚约就这样作废了。而依司镜对宁朝暮的态度看来,他确是不喜欢宁朝暮的。
由此,她便又想起了,在如意楼时晴娘对司镜说的话来。
她口中的宁小妹妹该就是宁朝暮吧?
“宁朝暮喜欢司镜……”
她轻声喃喃着,却又觉得有哪里不对。
若宁朝暮真的喜欢司镜,那她又何必费心设下鸿门宴伤了司镜,而司镜又为何要对她言听计从?
商折霜第一次觉得脑中就似塞满了棉花,一团乱,不知该从何处开始整理。
这一晚上,伴随着这些纷杂的思绪,思索许久未果后,她才缓缓地陷入了沉睡。
曦光初照,屋室通明。
虽然云娘的房子看起来小,但梁却挑得很高,所以采光极好,这明晃晃的光便透过窗棂的一条缝,直直投至了商折霜的面上。
商折霜昨夜本就没睡好,被这光一照,心底涌出一股烦躁之情,将被子一拉,又蒙至了头顶。
她本以为司镜会来叫醒她,毕竟这儿不是司府,他们也不是出来玩乐的。可直到午时,日光都已经转至房间的一隅角落,司镜都没有来唤她起身。
她睡得有些昏沉,直到坐起身来时,都没大摸清楚情况。
商折霜摇摇晃晃地下了床,几近是闭着眼睛草草穿好了衣裳,才推门而出。
没想到,这才刚踏出门一步,她就已然不认识云娘这间小小的院子了。
凡是触目能及的门窗上,都贴满了以朱砂画着的黄符,而院中植着的那些树,也没能避免被折腾的厄运,枝干上被抹满了鸡血,以至于整个院落中,都散发着一股血的腥味。
院落中央,站着一个穿着道袍的男子。
那人约莫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可他虽穿着一身飘渺若仙、绣着祥云纹的道袍,生得却是奸诈之相,全然没有一般修道之人的仙风道骨,往那一杵,任谁看都像个江湖骗子。
商折霜嫌恶地皱了皱眉,转头在院中寻司镜的踪迹,可扫视了一圈,却没见到他的人。
云娘站在那道长身边,容色亲昵,颇有些忐忑地问道:“元虚,那小贱蹄子晚上应该不会再来了吧,我可是被吓了好几晚了呢。”
她的语态娇媚,言行比起青楼女子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大胆地抬手去摸元虚道长的手。
商折霜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唇边凝起了一抹冰冷的笑意,转过头不愿再去看这两人,一点足尖,便跃上了屋脊。
出乎她的意料,她寻了许久的司镜,竟就在屋脊之上。
见商折霜上来,他原是淡漠的眼瞳泛起了点点暖意,若绿了初春新柳的暖风,只一眼,便吹拂到了商折霜的心底。
因着司镜这个眼神,院中乌烟瘴气的景象好似被缓和了许多,商折霜径自坐到他的身侧,问道:“这元虚道长什么时候来的?”
“约莫辰时。”
“那时候你就醒了?”
“昨夜折霜不是睡得比我早吗?”
“……”
商折霜被司镜的这句话梗住,无语凝噎,难不成她还能对他说,自己因为思虑他的事情,直至三更天都没有入眠么?
好在司镜也没有深究,只淡淡道:“一觉醒来便被这元虚道长破坏了心情,便学折霜上房来避避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