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是十年以上的梨花白,一倒出来,馥郁的酒香便铺染开来,虽然酒力绵柔不及边关的烧刀子酒来得爽快,顾廷戈还是轻轻挑了下眉。
常年混迹军营刀口舔血的人哪有不喜欢喝酒的?
顾廷戈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
瀚上京里皆是文人雅士,酒杯做得很是小巧,是给这些人附庸风雅用的,对征伐果决的镇国公来说,却还不够塞牙。
他放下杯子,阻止顾恒舟续杯的动作,直爽道:“不用杯子,直接用碗,酒也不必温着,让他们直接抱一坛上来!”
“好。”
顾恒舟应着放下酒壶,吩咐人搬两坛酒进来。
在场哪有人能喝得过顾廷戈啊,叶晚玉连忙说:“大哥,夫君和两个孩子的酒量都不怎么好,上一次大哥回来,夫君舍命陪君子,醉了足足三日,今天断不敢再陪大哥喝了。”
顾廷戈从来不劝人喝酒,五年前那次是顾淮谨自己非要陪喝的,叶晚玉这语气却明显带着三分埋怨。
顾恒舟立刻说:“陛下准了我五日假,我陪爹喝!”
顾廷戈眼底染上暖融的笑意,这个儿子虽然没在他跟前长大,但关键时刻还晓得护着老子,总算是没有白养。
顾廷戈饶有兴致的问:“你小子现在把酒量练出来了?”
顾恒舟不知道自己酒量有多少,他克制得很,一般只喝一两碗,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醉,也不知道自己醉了以后什么样。
但现在他爹想喝酒,他断然没有推辞的道理。
顾恒舟坚定的说:“陪您喝一点反正是没问题的。”
下人抱了两坛酒上来,顾恒舟打开酒封,给顾廷戈和自己各倒了一碗,两人碰了碗,仰头一口喝完。
绵柔醇香的酒顺着喉咙滑进腹中,很快开始发热,顾廷戈轻轻啧了一声,忍不住感叹:“好啊,五年不见,当初那个接不住我十招的臭小子,都敢跟我拼酒了。”
顾恒舟自信的说:“现在我肯定不止接您十招。”
顾廷戈掀眸看向顾恒舟,刚想问他现在武修如何了,画舫外面传来响亮的唢呐声。
乘船观赏夜景的人多少有点诗情画意的念头,画舫也会专门培养伶伎弹琴唱曲儿给大家助兴,但唢呐的声音太大,会将其他乐器的声音盖住,颇为霸道,文人雅士很少用它,这会儿一吹,整个护城河的清雅安宁瞬间被击得粉碎。
顾廷戈被唢呐声吸引注意力,好奇的看向窗外,发现有一艘画舫正与他们并行,唢呐声便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好端端的温馨家宴被唢呐打搅,顾恒舟面色冷沉,说:“我去问问对面是什么人!”
话音刚落,顾恒修冷幽的声音响起:“不必劳烦大哥,对面船上的是太傅独子沈柏沈少爷和东恒国大祭司。”
顾恒舟眼神冷寒的看向顾恒修:“你怎么知道是他们?”
顾恒修勾唇笑得温和:“整个瀚上京的人都知道,今天下午沈少爷从揽月阁招了二十个姑娘陪东恒国大祭司游船赏景,对面画舫上那么多姑娘在笑,大哥难道听不见么?”
第86章你别生她的气
沈柏手里的唢呐是吴守信拿出来的,比平常见到的唢呐要小很多,纯银打造,小小的一只很是可爱。
吴守信不知从哪儿听说沈柏在暮祀城里吹过唢呐,当着寒辰的面怂恿她吹一曲,没想到寒辰对这二十个娇滴滴的姑娘不感兴趣,一听说她会吹唢呐,眼睛就亮了起来。
可能东恒国也没什么人会吹唢呐吧。
沈柏这么安慰着自己,接过唢呐嘀嘀嗒嗒的吹奏起来。
和暮祀城里吹的丧乐不同,这一次她吹了个很喜庆的曲子,这曲子是她在顾恒舟成亲的时候听到的,和昭陵一般的婚嫁曲目不大一样,她虽然只听过一次,却一直记到现在。
这二十个姑娘是沈柏专门从揽月阁挑的,个个样貌上佳,身姿婀娜,却还是头一回从楼里出来游玩,还能看人表演的。
沈柏中气十足,吹奏的技巧很不错,曲子越到后面越欢脱,她身上却反而笼罩了一股淡淡的哀伤。
吴守信和寒辰都敏锐的察觉到,正觉得奇怪,外面传来一声轻响,然后船舱门被推开,顾恒舟面色冷沉的走进来。
唢呐声戛然而止,沈柏放下唢呐,意外的看向顾恒舟:“顾兄你怎么在这里?这个时辰你不是应该在家陪镇国公吃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