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的冉遗鱼是宫廷御厨做的,十分的鲜嫩可口,比那次战神亲手烤的,味道鲜美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侍女在一旁伺候瑶姬喝鱼汤,喜滋滋道:“殿下还是关心夫人的,知道夫人夜间多梦,特意命人送来了冉遗鱼。”
说着又叹:“只是不知这闭关到什么时候能结束。”
侍女的叹息幽幽响起入了瑶姬耳中,她想起蚩尤白日说闭关,夜间却守着她入睡,心中流过一阵隐秘的甜蜜与得意,脸不知不觉便红了,幸而还有鱼汤遮掩。
她病未好,喝了大夫的药又安安稳稳躺了两日。这两日间醒醒睡睡,却已不再做关于尾生的梦。许是冉遗鱼起了效,瑶姬想着,便问侍女:“这两日昏沉着,殿下可有来看过我?”
那侍女抬头回道:“夫人许是忘了,殿下如今正在闭关修炼呢。”
瑶姬猛然抬起了头,似惊醒一般,明白过来为何这两日虽大多时间昏睡着,但总觉得少了什么。
原来是少了蚩尤。
来了这里后,瑶姬几乎每日都能见到他,后来两人把话挑明,更是亲密无间。如今,蚩尤却有三日未在她身边了。
宫人都道殿下闭关后,夫人开始魂不守舍,只有瑶姬知道,不是这样的。所谓闭关不过托词,事实上,她根本找不到他。
他或许是办什么重要的事去了,然而他来了这里,又有什么重要的事呢?再是重要,也不该不打一声招呼就走。
还有一种可能,便是蚩尤很不好,却不想让她担心,故而躲着她。一想到这个可能,瑶姬便觉得整颗心都被揪起,却又无处安放。
这还是她第一回尝到这样牵肠挂肚惦记旁人的滋味。每一个等待的刹那似乎都被拉的无限长,才几日不见,却像是隔了千百个春秋。她穿过一间间空置的宫室,如同穿过一场场失望,心也慢慢被蚂蚁似的焦灼啃噬,如同那些宫室一般渐渐空落下来。
在整座行宫里,她遍寻他不见。
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她一人,迷失在旁人的记忆里,找不到来时的路,亦寻不回来时相伴的人。
在呵气成霜的日子里,她终究不可避免地形容憔悴下去。瑶姬望着外面铅灰色的天色,心中隐隐有些恨意。
她本就有些公主脾气,如今在这样压抑憋屈的坏境下越发容易发作。行宫里资格最老的老宫人来劝她好好休养,不可恃宠而骄,令殿下分心。瑶姬冷笑一声便拂下手边一只颇具观赏性的琉璃瓶,昂着下巴冷声道:“今日我便想恃宠而骄,令你们殿下分一分心。”
哪里有这样毫无自知之明的女人,一个姬妾,竟也养出了这样嚣张的气势。
老宫人本就对她不满许久,如今瑶姬当着她的面发作,她自然便冷声教训起来:“往日看在殿下的面子上,老身不与你计较诸多僭越之事,今日你无理取闹,老身便少不得要替殿下教教你为妻妾的本分。”
瑶姬的脸上现出异样的潮红,她呼出的气息炙热烫手,口气亦带着隐怒道:“好啊,我倒要看看你们如何欺负人。我来这里,可不是自愿的。这份罪,我也受够了!”
瑶姬这话,确是她的真心话,亦恰如其分地合了阿仞的境遇。
那老宫人心中一叹,虽怜她所遇,但却也沉下脸道:“你与我们殿下成亲后,殿下待你不薄。便是你同从前故人牵扯不清,亦不追究往事。这份大度,放眼四海难寻。偏你还不满意,倒是记挂着旁人。”
她一挥手,便有人从瑶姬所居的殿室内拿出了一张琴,瑶姬在旁看着,总觉得这琴眼熟得很,应是在哪里见过。
“这乃是你与旧人定情之物,如今你嫁到北境还一直将此物储于内室,我本不欲将此事宣之于众,偏你近日言行越发狷狂却毫无悔意。你同我们殿下这一段姻缘,乃是你鲛人族求来的,非殿下抢夺得来。”
瑶姬一时间便懵了,仔细一看,那琴确实是曾在阿仞房里的镜像里见过,便是那牵扯出她与尾生缘分的那张琴。
在她体内许久没有动静的那股悲伤的情绪再一次覆盖住了她,瑶姬突然便觉得,也许阿仞一直都在,只是平日里藏得深,待看到与尾生有关之事,方才有所反应。
那一刻她成了过客,意识退位让贤,被那悲哀的情绪控制着身体,以一个悲伤的姿态看着那琴,缅怀着阿仞同尾生之间错过的一切。
旁的宫人原是不信,此时见了阿仞的神色,便也信了大半。
原来殿下倾心以待并为之遣散一众夫人的女子心里爱的是旁人,她们未曾了解阿仞的过往,便先入为主的替梼杌抱起了不平。
瑶姬冷眼看着,想着这琴平日里她不曾见过,今日被翻出来,只怕不能善了。
果真,那老宫人道:“今日之事,应禀了殿下再作处理。但如今殿下正在闭关修炼,正是紧要关头不得打扰。便先将此女收押,待殿下出关后再作定夺。”
一众宫人默然不语,唯有近日照顾瑶姬起居的那名侍女反驳道:“我们夫人是主,你是仆,你如何敢以下犯上?”
老宫人挺直了身板道:“老身的主人是殿下,你的主人,亦是殿下。你同海妖相处日久,已被迷了心智,便一同收押。”
侍女着急地回头看着瑶姬道:“夫人!您快说句话啊!”
瑶姬脸色绯红,心中却一片雪亮。只怕这人早已看自己不惯,今日之事她准备许久,就等着找到她的错处借题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