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乔嗔怪着瞪了胡娇娇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问了你就不去了?唉,你也大了,主意也大,有时候瞧着比我能干多了。还要你替我操心,妈这两个月总在想,我这个妈当的真不称职。现在不什么都流行求进步么?这当妈也要进步,才能成为更好的母亲。所以啊,你的事我就不管了,是时候让你自己学着照顾自己了。”
胡娇娇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笑了,“实话跟您说了吧,您别生气,我……我是打算去南山农场看看明时哥。我……我打听到他被送到那里改造去了,要不是因为救我,他也不会被人瞧见腿脚没毛病。虽然装瘸是不对,可……到底也是我害了他。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说完了这些,胡娇娇便拿眼角余光去瞟杨玉乔。见她既不生气,也不说话,只一个劲儿地收拾绣筐里的东西,吃不准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妈,您要是不高兴,骂我两句得了,但我明天真的要去啊!”
杨玉乔白了她一眼,冷着脸道:“我刚刚说什么来着?我不让你去你就不去了吗?既然打定主意去,你就去呗!喏,把这个带上。”
胡娇娇的手里多了一摞鞋垫,还有一双布鞋,先是一怔,接着惊喜地靠过去,搂住了杨玉乔的脖子,“妈!原来你这是做给明时哥的呀!”
杨玉乔将胡娇娇朝旁边挤了挤,还是老大不高兴的样子,“是啊,做人不能太忘恩负义,几个鞋垫也值不了几个钱,他到那边是要下地干活的,鞋垫我给他做软和了又加厚了一层,不累脚。前天你生病他照顾你,我留意到他脚跟刘一舟一边大,就给照着刘一舟的鞋底子比量了。唉,本来还想过两天让你带给他,替我道声谢,没想到人已经离开庄子了。那孩子挺好的,就是不大爱笑。”
胡娇娇仔细端详着手中的布鞋和鞋垫,左看右看越看越欣喜,“妈,你的手艺实在是太好了!我得跟你学学!我来教你做菜吧!”
“行了,你就嘴甜,早点睡吧,你不说明天还要早起么?”
“嗯!”
有了杨玉乔的应允,胡娇娇今晚睡觉心里踏实多了。入了秋,连窗外的蛙鸣虫鸣都小了很多。胡娇娇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鸡刚叫了三遍,胡娇娇便起床了。她将辫子拆散,重新编了两个麻花辫,用头绳绑住。换上那件红底白点的衫子,将糖饼、辣椒酱和鞋垫全都塞进一个斜跨的布包里,便向生产队走去。
一到生产队,老张的拖拉机已经在突突突地冒烟了。
胡娇娇忙向前跑了几步,“张大哥,张大哥!”
胡娇娇挥手。
老张看到是胡娇娇,忙停了下来,惊讶道:“丫头,你来这么早哇!今天我得有点事儿,早得出发。我还以为你赶不上哩!”
胡娇娇二话不说,翻身就上了拖拉机。
老张见这姑娘起得又早、又不扭捏,还是伶俐勤快的样子,也不由赞许地笑笑,问道:“早上吃饭了吗?”
“吃过了!”
“好嘞,那就走喽!”
拖拉机的突突声,响彻在小山村的上空。待拖拉机摇摇晃晃往村口开去,胡娇娇这才从布包里摸出一个玉米饼子,吃了起来。
拖拉机上原本有一些干草,坐在上面并不觉得膈应。天是蒙蒙亮的靛蓝,日光从东方升起。这样的日出,胡娇娇还是头一回见。她边吃着玉米饼子,边倒着看渐行渐远的任家庄,心里想道:总有一天,她要离开这个小山村,到城市里去。
拖拉机到底不是汽车,突突了一路,胡娇娇感觉自己屁股都要颠散了。南山农场并不近,到了那儿时,已经快十点了。
老张从拖拉机上下来,“到了女娃!”
“哎,谢谢张师傅!”
胡娇娇欢快地从拖拉机上蹦下来。
“你这女娃还真不认生!我来给农场拉草料,你要办事就赶紧去办。快到那个下午三点钟头,我要走了就还在这处等你。”
“好勒!”
胡娇娇挥了挥手,便跑开了。
老张望着胡娇娇的背影,正了正帽子,感慨道:“哎呀,这究竟是有多大的深仇大恨?跑这大老远来追债哩!那小伙子得是个黄世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