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后公子清遣人将北安郡主送回住处,将手掌往叶凝面前一摊:“叶神医,暖玉膏用完了。”
“这么快!”
前几盒暖玉膏都是很久才用完,这一盒只用了不到半月?
公子清语气中几分沉痛,甚至咬牙切齿:“这几天按时抹药,每天六次。”
无奈而控诉,倒是少见的模样。
叶凝笑得促狭:“回头我将方子给豆蔻。”
出得扶归园,上街闲逛了一圈,便回住处。
回去后叶凝便将君昊所赠的木盒束之高。入睡前念及巫夜,不由想起君昊,再回思他种种无赖行径,不由将本朝各代帝后问候一遍,将至太。祖时,被周公劝住了。
-
元夕之夜,圆月当空,星光斗转。街市上灯笼如长蛇蜿蜒,漫天的火树银花次第绽放,此宵不夜。
南曲街上人潮涌动,人人穿了绚丽的衣,提着玲珑灯盏言笑晏晏,街上每隔几步便设有花灯,小巧者玲珑别致,高大者华丽美观。
是夜秋琳与诸暗卫把酒叙旧,叶凝携着当归上街赏灯,或驻足猜谜,或看绘于灯笼上的山水故事。熙攘的人群穿梭不停,她们各自买个昆仑奴的面具戴着,闲游漫行。
花灯逶迤绵延,行至东市时,湄河上架了座冰制的水晶拱桥,映着各色花灯,恍如足涉仙境。
水晶桥的彼端是旧时城门,阔大的空地上设了一座高有两丈、方圆五丈的花灯台,上面缀满各色琉璃灯盏,衬着水晶般的湖面美轮美奂,别出心裁。
花灯的绘制以山水为主,上千盏灯笼上绘满四方名胜,从杞国最南端的海外仙岛,至北边的天境雪山,山峰大川、河流湖泊、园林宫殿、寺庙道观,无所不包。加之绘画者都是杞国出名的画匠,将各处风景挥洒得淋漓尽致,绕着灯台观玩一圈,目不暇接。
叶凝随着人流赏过,大饱眼福之余赞叹不止,目光流转,蓦然停在一处宫殿上——
三根雕龙石柱支撑着悬在空中的花园,园中奇花异卉围绕着中间一座精美的宫殿,四周云腾雾绕,整座花园宫殿似是建在空中。在花园的一树琼花旁,盛装华服的女子倚栏而立,举目望着天空,霞衣蝉带随风舞起,恍如仙人。
眼睛蓦然被刺痛,叶凝盯着那幅画,呼吸为之一窒。
多么遥远而熟悉的场景!年幼的她走在宫廊上,远远瞧见母后浇完花凭栏独立,衣袂在半空中翻飞,几乎让她疑为仙人。
那座华美别致的空中花园曾是她最爱的乐园,那个美丽沉静的女子,曾是她最牢固的倚靠。可是那些,却都已消逝无踪。
画底并无落款。是谁作的这幅画?
她几乎是有些慌张地转头四顾,不出意料地毫无所获。
作画人也曾去过巫夜,也曾被这场景深深打动吧?叶凝有些失落的看着周围陌生的脸庞,忽然瞧见人群里一张清俊的脸,双唇紧抿,轮廓分明,正紧紧盯着画上的空中花园。
他身着黑衣藏在暗影之中,如暗夜里蛰伏的狼,可那眉眼神情,分明那样熟悉!
叶凝讶异地张口,胸中翻起澎湃巨浪,却吐不出半个字,只呆呆看着那张脸。当归察觉她的颤抖,摇了摇她的胳膊:“姐姐,怎么了?”
“那个人……”
就像呓语,叶凝艰难地开口,指着人群后的少年:“你看那个人!”
似是察觉她的目光,少年转头看过来,冷峻的眼神扫过昆仑奴的面具。他探询似的看了两眼,蓦然转身步入人流,旋即消失不见。
刚才他站立的地方站上了位妙龄少女,人群依旧熙攘笑闹。叶凝愣愣地站了许久,回过神时恍如一梦。
是她眼花了么,刚才那个少年,那么像弟弟!她抓紧当归的手臂,全不顾当归已痛得皱眉,出语急切:“你看见了么?那个人。”
“哪个?穿红衣服的姑娘么?”
当归茫然。
叶凝摇头,取下面具退到人群后举目四顾,川流的行人各自面带笑意,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喜悦与憧憬中,却再无那人形迹。她扶着湄河畔的栏杆伫立,任凭深夜的寒风灌入衣衫,旁边当归心下担忧却不敢打扰。
有人缓缓靠近,站在她身旁拦了住寒风:“在想什么?”
叶凝转头,清贵的容颜入目,她愣愣地回答:“我看见了弟弟!”
公子清瞧她有些魔怔的模样,手指抚过她的脑后。叶凝回过神来,神情惘然:“公子清?怎么一人在此?”
“夜深风重,还不回去么?”
叶凝环视四周,花灯依然绚烂明亮,熙攘的人群却已散了大半,余者行色匆匆。
墨色天空中不知何时堆了层云,夜风过处,漫天雪花缓缓飘下,落在琉璃灯上,别样晶莹,平添安谧。叶凝紧了紧衣领,失笑:“是我站得太久了。”
缓步行过水晶桥,公子清的车架停在湄河畔的垂柳下。他掀起车帘,让叶凝与当归入内避寒。
马车行过曲折长街,雪花飘舞在蜿蜒的灯笼中间,如轻灵飞舞的流萤。
蓦然想起雅里圣湖边的夜光蝶,也是如此安谧的夜色,身侧的人唇边含笑,仿佛时光永远驻留。
-
元宵过后,当归随同吴掌柜回京,君昊自京城归来,便遣人将叶凝接到水殿别居之中,秋琳陪同前往。
叶凝到达水殿时并未见到君昊,而是由花姬相陪,安顿了住处后,花姬将几个瓷瓶和一封信交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