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事变幻无常,那勒小王子已安然成长,据说即将继承国主之位。而巫夜却在短短数月间灭国,那些年轻的勇士们曾驰骋于旷原,豪爽威猛,如今却都消失在时光中。
生命曾浓墨重彩,波澜壮阔,却最终轻如羽翼,不堪碰触。
叶凝握住秋琳的手,温热触感传来,一时间百感交集。
马车徐缓前行,贾笙始终沉默,到达那勒一处小镇后便安排食宿,秋琳在左他居右,将叶凝护在正中的房间。
睡至半夜,叶凝迷糊之间忽然被秋琳推醒,叶凝出门在外也颇警觉,迅裹了件大氅,随秋琳跃窗而出。
午夜寒冷的风如利刃灌入脖颈,她裹紧大氅,意识已然清醒。
秋琳脚步极快,将叶凝半拖半拉至客栈后的一排民宿,贾笙已在那里备了马车,迎叶凝入内。
静夜中忽然有人语响起,渐而嘈杂混乱,回身便见刚才栖身的客栈已陷入火海之中。滚滚黑色浓烟随风倾斜,看那情势,是有人用了火油等物故意纵火。
客栈周边人声鼎沸,马嘶由远及近,马蹄声夹杂着许多人的呼喊回应。客栈中早已乱成一团,本打算救火的人见了这阵势,忙扔下水桶四散奔逃。
叶凝脸色微变:“是马贼?”
秋琳点头宽慰:“放心,这里安全。”
马贼将那客栈围起来,扬着手中的弯刀,呼啸不止。有行旅客商慌乱间奔出来,他们也不在意,只催马绕着客栈打圈。
叶凝看得心惊,低声道:“你们怎知马贼会来?”
“有人浇火油被贾笙现了。”
“那你们不阻止?”
“这帮马贼是那勒边境最猖狂的一伙,与驻军交好,来头很大,招惹他们并非好事。”
秋琳久经江湖,对北域各国的事情较叶凝更加熟悉,“他们寻常不会惊动百姓,既然来了,就说明客栈中有值得他们前来的人物……”
话还未止,火海中忽然传出一声长啸,尖细如蜂鸣,却起伏不稳,不知是为了传讯,还是啸之人气息不继。
秋琳闻之微微色变:“果然来头不小!这声音是丘勒国师部下传讯用的。听声音,他应是身负重伤难以逃出重围,恐怕是在叫他的伙伴。”
车帘外贾笙难得的开口:“来者不善,我们走罢。”
叶凝点头,贾笙便选了偏僻巷道缓行。幸而他和秋琳早将行李搬回车中,无物落下。
叶凝倚在车壁沉思,频频皱眉。
据她所知,那勒的国师极得国主倚重,为何他的部下会遭人围剿,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问秋琳时,她亦不解,只听贾笙在外道:“国师意欲弑君自立,事情败露后被国主通缉。昨天的事。”
“知道这么清楚!”
“既然送叶姑娘来此,自然要探清形势。”
贾笙的尾音融入夜风。
叶凝和秋琳对视之间却大为惊叹——三人同行同宿,她俩竟不知贾笙是如何取得的消息。君昊此人的传讯渠道与野心图谋,不可小觑。
作者有话要说:
☆、拾伍流言惑人欲
客栈遭马贼洗劫的事在第二日传得沸沸扬扬,秋琳外出打听一圈,回来时叹息不止:“那国师真是愚蠢,本来位极人臣,大好富贵,偏偏想弑君自立,却又没那本事。昨晚那群马贼可不简单,活捉了国师的儿子和亲信,收获不小。”
叶凝心血来潮:“你说国师是自己想不开,还是被人蛊惑?”
“公子暗线探出的消息是,国师原本安享富贵,两月前忽然心血来潮去拜佛,结果和个云游的野僧闭关长谈七天,出来便有了异动。”
“那和尚定是巧舌如簧,很会蛊惑人。”
叶凝随口道,脑中电光霹雳,忽然想起了十方。她霍然抬头,疾声问:“你是说一个和尚?叫什么?”
秋琳诧异于她的反应,摇头答曰不知。
叶凝取出十方的画像,借店家墨就地描了一副交给秋琳:“能否打听到那和尚的去向,看看是不是这人?”
秋琳接过画像,叹道:“此人倒是面相奇特,我现在就送过去,让他们查清。”
“记得小心行事,不管是与不是,都不要打草惊蛇。”
秋琳往来匆匆,不到一炷香时间便已归来。她问过公子清的暗线,无人识得画像上的和尚,不过会尽快查明。
叶凝闻言失望,师父以前易容来去,无人识其真容,这十方会不会也能易容呢?
仅凭一副画像寻找,实如大海捞针,希望渺茫,却别无他法。
往北再行一个日夜,便抵九影镇。虽只是个小镇,然而屋宇错落,市集繁荣,多有异国客商往来,倒也热闹。
贾笙驱车行过街市小巷,在一家名曰“如意赌坊”
的门前暂停,他入内片刻即回。马车继续在巷道间穿行,最终抵达一处私宅。
门口并无人影,待贾笙的马车停稳时,双扇红漆门被打开,内里两名小厮躬身问候:“贾公。”
进得院内,建筑摆设皆是那勒风格,无甚特殊。小厮对贾笙极为恭敬,入厅后掩门闭窗,在面南而塑的佛像后不知摁了什么,侧面墙壁上忽有暗格出现,贾笙持钥开锁,用力一推,厚重的石制墙壁似被机关牵引,如门洞开。
贾笙引叶凝二人入内,步下石阶走过狭长的甬道。两侧油灯高燃,壁上几处昏暗壁画,绘的竟是巫夜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