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他每次都能安然无恙,全身而退,可他父亲亦是当局要员。萧凯这样公然引领学生运动,在家中的日子想来不会很好过吧?
在这件事情上,林灯猜对了一半。萧凯就是萧家公子的事情,北京那边的高官都心中有数,早就交待下去不能伤害他了。
萧凯的父亲萧启光,也确实是收到了许多来自北京的电报和电话,向他埋怨萧凯的行为和做法。
来电话的官员级别不低,只是年纪轻些,资历不如萧启光,因此他在与萧父说话时,尊敬中甚至带着一丝乞求:“萧老,您好好劝劝萧公子,让他别再滩这趟浑水了吧!您也是国家公职人员,他这么做对您也不好啊!”
让对方没有想到的是,萧启光并没有配合地答应一定好好管教儿子,而是冷笑一声,怒斥道:“你们向着日本人、为了一己私利当卖国贼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对我好不好、对国家好不好!”
对方愣了愣,吃惊地说:“萧老,您、您这是……”
“哼,你们还不明白吗?我之所以来上海帮助建设国家银行,就是因为看你们不惯!想来你们,也看我不惯吧?”
对方连忙赔笑道:“萧老,怎么会呢!您可是‘革命导师’,大总统都要对您恭恭敬敬的,我们哪敢看您不惯呀。我只请您忙完上海那边的事情,早点回北京,劝劝贵公子……”
萧启光越听越气,也越说越气:“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这一群乌合之众,做事情根本就没有考虑国家和人民的利益!我是不会回北京,和你们同流合污的!”
“可您毕竟是国家财政部长呀,总让副部长代您处理日常事务,也不是个事儿……”
“你放心,我很快就会递上辞呈的。当初我答应做这个财政部长,完全是看在中山先生的面子上。现在你们连先生的面子也不给了,我又何必给你们面子!”
萧启光说完,便生气地挂了电话。
萧夫人在旁听了,无奈地摇了摇头,上前给丈夫顺气:“都多大的人了,何必发这么大的火气?不想做了,和他们好聚好散不就是了。”
萧启光严肃地道:“夫人,你不明白,这种小人,我想想就嫌恶心!”
萧夫人叹了口气,突然想到什么:“小、小凯还在北京!你这会儿挂了人家的电话,他们不会为难小凯吧?”
“他们敢!”
萧启光之所以敢这么有底气地辞职,就是因为他的名声和地位,根本就不是靠一个国家财政部长的职位所维持的。萧家是巨富之家,不说富可敌国,但若没有萧家对革命事业的支持,未必会有今日的民国。
别说是某个部长或是副总统了,就是大总统,甚至是日本人,也不敢在明面上动萧启光的独生子。
话虽如此,萧夫人却还是很担心。她连夜给萧凯发了电报,让萧凯尽快回上海。
不,其实作为母亲来说,就算是萧凯回了上海,她还是很担心。因为这边同样有各种运动,随时都会有人流血。
她想带儿子回重庆去。那边有她叔叔带兵坐镇,没有任何人敢欺负他们母子。
只可惜半个月之后,萧凯的人是回来了,可他没有半点同母亲回老家的意思。
不仅如此,他还告诉父母,他打算暂时搬去北京。
听到他的这个决定,萧启光并不感到惊讶。北京、天津那边如今正乱着,上海这边的歌舞升平,不过是表面繁华而已。真要想为国家做点事情的话,还是得北上。
可是萧夫人完全不能接受,她甚至直接在饭桌上哭了:“可是,可是你父亲现在已经不在政府做事了呀!万一……万一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娘可怎么活啊!”
萧凯决定去北京,不是为了求死,而是为了更好地活,所以他向母亲承诺:“您放心,我一定会注意保护自己的。”
萧夫人还要再劝,却见萧父点点头道:“你去吧!该带的人手还是要带上,不要逞强。”
萧凯刚要点头,就听母亲哭着说道:“可是……你自己老往危险的地方跑,就是准备再多的人手,又有什么用啊!”
“夫人,不要再哭了。”
萧启光含着眼泪,用拇指替妻子抹去了泪痕,“没有鲜血的革命,不是真正的革命。谁家的儿子都是儿子,没有我们的儿子就一定不能流血的道理。”
萧夫人强忍着眼泪道:“可是老爷,我们就只有小凯这一个儿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