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翠翠拖着车不停往前走,大雪和寒风无法阻挡她的脚步,她听着身后婆婆发自肺腑的言语,泪如泉涌:“娘,你别说话了,我们快到了……”
钱氏摇摇头,她不去了,她不能再拖累这个好姑娘了……转过头,身边就是斜坡,即便是皑皑白雪也遮不住那些冰冷的石头,她目光在石头上停留了片刻,听着前面儿媳妇疲惫的喘气声,看着她的背影做最后的交代:“翠翠,记住了,一定要再嫁,一定要过上正经日子,我才能安心,知道吗?”
柳翠翠缓缓停了下来,手心的伤痛加上寒冷刺骨的风,让她的手微微的颤抖着,可婆婆的话她却无法回答,身形僵硬了片刻,要回头宽慰婆婆的时候,谁知一转头,就看见她撑着病体,掀开被子,用尽全身的力气,翻身滚下了斜坡!
“娘!”
柳翠翠一声凄厉的尖叫,瞬间就随着钱氏的动作冲下斜坡。
钱氏伴随着满地的白雪滚落了下来,听见儿媳妇那一声喊的时候,她想看看她,头却猛然撞到了冰凉的尖石上,顿时她眼前一黑,差点就晕过去,紧接着温热的鲜血伴随着剧痛袭来,她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几乎没有了……
“娘!娘你怎么样啊……你为何要犯傻呀!”
柳翠翠跌跌撞撞的爬到她身边,看着她满头是血的样子心都颤抖着,急忙撕下衣裙给她止血,血却像是泉涌一样擦都擦不及,她急的大哭起来,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婆婆的鲜血染红白雪地。
“娘!我该怎么办啊……”
钱氏头痛的厉害,她强撑着最后的力气,伸手紧紧抓着儿媳妇的手,声音嘶哑的交代:“记住,一定要……听我的话……”
最后话说完,她的手便慢慢的滑落了,眼睛,也缓缓的闭上了……
“娘!”
凄凉绝望的哭声,响彻大雪纷飞的林间,久久不散。
柳翠翠呆呆的坐在雪地上,抱着已经没有了呼吸的婆母,双眼无神的看着漫天飞雪。
她嫁进蒋家十二年,只和丈夫蒋元相处了三个月,他就充军上了战场再没回来。这些年婆母无数次劝着她改嫁,她都没有同意。
因为婆母是个可怜人,年幼丧父寄人篱下受人白眼长大,好不容易嫁人也没过几年好日子,公爹就死了,她一个人拉扯儿子长大,好不容易盼着儿子成家,结果……唯一的儿子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所以她就想着,留在这里陪着她,不然她心里那么多的苦,怎么能活得下去?
如今她去了……或许也是解脱……
只是,她自己的以后,又该怎么活呢……
柳翠翠失魂落魄的将婆婆的遗体拖回板车上,仔细的将她身上的白雪拍打掉,这才将她的遗体用被子盖住,抬手擦擦湿润的眼眶,轻声低喃着:“娘,我带你回家。”
拖着板车原路返回,她受伤的手疼的钻心,她却强忍着,回到村口的时候头上都是汗水。
大雪天没什么人出门晃悠,村子里安静的很,她一路拖着板车回到家门口,松开车绳回头喊着:“娘,到家了。”
她掏出钥匙打开院门,准备将板车拉进院子里,就去找村长帮忙办丧事,可车子还没拉进来,隔壁蒋二叔就听见动静了,穿着一身灰袄子就伸着脖子出来看,还没走近就问:“翠翠,不是翻山路过去给你娘看病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柳翠翠极其厌恶这个二叔,平日里根本不愿意跟他说话,这个亲叔叔就是个混蛋,连个邻居都不如,自从丈夫没了音信之后,他是变着法子的想要霸占她们婆媳的家产,这些年没少来游说婆母过继他的小儿子,还说她也不用改嫁,直接嫁给他小儿子,正好又凑成一家人,真是快将人恶心死!
自打婆母病后,他更是三不五时的让他媳妇儿来看婆母病情,回回那个讨厌的二婶过来都会说一遍公爹和丈夫命苦早死这种话来气婆母,更是让婆母郁结在心,病怎么都好不了!
这一对夫妻,心思恶毒阴暗,简直比粪坑里的蛆虫还令人恶心!
柳翠翠使劲的拖着车想要拖进院子里,可是门槛太高不太容易,她一时半会的弄不进来,蒋老二两只手揣在袖子里面,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一双贼眉鼠眼望着她,又问:“你看你这个没规矩的样,没听见二叔问你话呀?”
她只当没听见,忍着掌心的疼痛,用尽全身的力气,才终于将车子拉进院子里,慢慢的放好后,擦擦头上的汗,就要出去锁了门找村长来。
可这个时候蒋老二似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几个大步冲进来到了车架边上,疑惑的一把将被子掀开,看见钱氏满头是血的样子,吓的他一声大叫“啊!”
就狠狠的退后了好几步,差点吓的跌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