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弟弟们兴高采烈的神色,他只觉大腿内侧隐隐作痛,半晌憋屈地挪下车架,不情不愿上了马。
黑马有点小脾气,转了几圈这才安分下来,朝天嘶鸣了一声。四阿哥在旁看着,温和道:“九弟,一路平安。”
说是‘一路平安’,配上奇异的温和,胤禟鸡皮疙瘩直冒,听着像‘一路走好’。他干干笑了一笑,“谢、谢四哥。”
八阿哥瞅瞅胤禛,又瞅瞅胤禟,生出些许探究的意味。十四攥了攥手心,四哥什么时候同九哥关系这么好了?
紧接着,胤禛上前几步,一一送上了祝福。轮到十三的时候,他仰头望着笑容越发开朗的弟弟,心头莫名一软,压低声音道:“遇事不决找二哥,万不要自己忍着。”
十三阿哥胤祥有两个崇拜对象,其中一个就在他的面前。闻言受宠若惊,慎重应是,四阿哥一笑,接着叮嘱十四:“压一压急性子,凡事三思而后行。”
十四即便对同胞兄长生了隔阂,也知道四哥这是为他好,于是僵硬地点点头,“弟弟知道了。”
那厢,太子领着弘晏,父子俩立在太后跟前。BaN
弘晏终于近距离地瞧见贵妃,惠妃还有宜妃,悄悄打量过后,心间唯有一个念头——
德嫔对上宜妃娘娘,简直是清汤寡水对上珍馐佳肴,怪不得汗玛法勃然大怒,九叔果真是瞎了眼呀。
几位娘娘对待长孙的态度,也十分明了,贵妃和善,惠妃自持,宜妃笑容最是明艳。
太子对宜妃的印象不错,含笑说了几句胤禟的好话,这样一来,弘晏便有了数,朝她露出一个灿烂的小梨涡。
弘晏生得好,极得长辈眼缘,宜妃称不上他的长辈,却也软了心肠,下意识生出喜欢。回到自己的驾辇,宜妃同贴身嬷嬷道:“怪不得皇上宠爱,要换成本宫,怕能宠得更狠一些!小九能同弘晏来往,不是坏事。”
嬷嬷很是赞同,继而想起了什么,又有些乐:“九爷看样子着急得很,娘娘倒成棒打鸳鸯的恶人了。”
棒打鸳鸯?这词用的,又不是牛郎织女。宜妃点了点她,笑吟吟地道:“本宫如何不知?此番出塞就当看不见,遂了他的意罢。”
——
启程不到两刻钟,皇上就把弘晏召进了御驾。
御驾很是平稳,颠簸可以不计,皇上端坐其间,手中拿着有关蒙古的奏报。李德全亲自动手,摆上果脯点心,弘晏伸手便能够得着,好似枯燥赶路的日子,与宫中也没什么两样了。
皇上放下奏报,摸了摸弘晏的脑袋,笑道:“元宝可要了解蒙古诸事?”
弘晏坐直身子,点了点头。
皇上平缓而有耐心的声音响起:“大清与蒙古的关系,尚没有真正安稳下来。”
“蒙古按地域分,惯称漠南,漠西,漠北。草原广袤,分为大大小小的部落,唯有漠南称得上安宁……孝端文皇后,太宗宸妃,以及朕的皇祖母,皇额娘,皆来自漠南科尔沁,凭借世代联姻,科尔沁终是彻底倒向朝廷。”
“肥沃草场,骏马牛羊,就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命根。为了生存,流血,纷乱不可避免,部落之间少不了吞并,也少不了揭竿而起的野心家。”
皇上目光悠远,像是叙说故事,“先帝爷对蒙古,既拉拢又提防,崩逝之前耳提面命,让朕做好满汉的皇帝,有朝一日,再也用不着与蒙联姻。朕一刻不敢懈怠,两次亲征,打服了准噶尔,熬死了噶尔丹,使得土谢图汗部归附,只这远远不够。”
大清的马,比不上蒙古的好马。大力扶持喇嘛教,只能分化贵族;只有年年巡视塞外,恩威并施,才有震慑效用。
如今奉皇太后回驾科尔沁,正为此意。
弘晏仔细聆听,捕捉到皇上话间的一抹怅然,伸手拉了拉身侧的明黄衣摆。
皇上露出笑容,低头看向乖孙,就听稚嫩的嗓音脆脆道:“汗玛法用不着担心。阿玛在呢,叔伯们也没一个是庸才,等二十叔长成,让他们各领一支军队,谁不臣服便打谁,岂不打得他们落花流水?”
李德全竖起耳朵偷听,蓦然震住了。
二十叔?小爷哪来的二十叔?
皇上下意识顺着弘晏的话去想,嗯,除了异想天开了些,元宝的主意可行,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嘛。想着想着,一下没有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