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耀卿苦笑,“臣听闻,因宋敞与汴州刺史往来甚密,连光禄少卿都被拘禁查问——侄儿犯错,牵连远在千里之外的叔叔,这实在没有道理,也不知是哪个糊涂的办的事。臣恐怕圣上还不知,便想提醒一二,却不料刚进宫城就听说……”
圣上不想那么快就谈付彦之,插嘴说:“坐吧。你不是多管闲事的人,怎么为着宋谈特意求见?”
“宋少卿文采出众,尤其书法造诣深厚,这两年臣常去请教,受益匪浅。”
“唔,原来你们有交情。”
苏耀卿坦然承认:“是宋少卿不嫌臣鄙陋。今年臣为家中小儿延请的西席因故请辞,也是宋少卿及时推荐饱学之士,才令那几个小子不至于荒疏学业。就连阿阮同子美的婚事,最初臣也是透过宋少卿传话过去的。”
“竟还有这一重渊源。”
圣上语气平淡,听不出是什么意思,“但公归公,私归私,此次宋谈受审,并非因为他是宋敞的叔叔。”
苏耀卿微微抬头,看向圣上——此时殿内还未掌灯,昏暗光线下,圣上面色显得格外威严,“而是因为,他是宋景亮的儿子。”
“宋公……已卧病在床近两年,圣上亲赐过医药……”
“所以才由宋敞奔走。”
“宋敞只是个小小县丞,人微言轻,逆贼要他何用?”
圣上摇头:“你怎么一根筋?他官职虽小,却是宋景亮的孙子。”
苏耀卿不服:“宋公有五个亲生子,孙辈十几个,宋敞既非最年长的,也非最有名望的,还出了名的口风不严,怎么都不该是他。”
要是别人这样话赶话堵圣上,圣上早就发怒了,但苏耀卿说话,一则语速慢,二来语气温和,第三态度特别诚恳,像是真心同圣上探讨一样,他又比圣上小了二十多岁,圣上就跟他生不起气来。
“是不是他,等人押解进京,一审便知。”
圣上懒得辩了,干脆一锤定音。
苏耀卿却有疑问:“不知圣上打算命谁去审?这等大案,是否该由刑部、御史台、大理寺三司协同审理?”
本来此案圣上已都交给林思裕和杨刚,听他这么一说,想起杨刚终究只是户部侍郎,名不正言不顺,但三司去审,恐怕旷日持久,收不到雷霆之效,圣上一时为难住了。
幸好这时程思义回来复命,圣上干脆岔过这个话题,先问程思义:“去见过徐国夫人了?”
“是。”
程思义把苏阮要求他转告圣上的话都重复了一遍。
圣上听见苏阮说杨刚因御史中丞之位,记恨付彦之,刚刚兴起的、叫杨刚入御史台代付彦之的念头顿时消散,“朕知道了。焕扬回去吧,顺路去看看她。”
苏耀卿正满脸震惊:“臣不太明白,听阿阮的意思,是杨侍郎诬陷子美同宋家结党吗?子美如今何在?”
圣上:“……”
忘了他还不知道付彦之受审的事了!
一时骑虎难下,圣上就看了一眼程思义。
程思义一边示意宫人掌灯,一边答道:“付中丞与宋敞亲厚,多有信件往来,杨侍郎奏请圣上,取来信件查验,也好还付中丞一个清白。”
这话答得非常讨巧,好像圣上只是不得不秉公办理,实则心中站在付彦之一边一样,至于杨刚,则确实是罪魁祸首无疑。
圣上很满意,苏耀卿却不放心:“既是要查验信件、还子美清白,交给杨侍郎一人去办,恐怕不妥,臣斗胆,求圣上允臣前去,一同查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