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水浇在脸上,混沌的大脑清醒不少,也赶走一些疲惫和困乏,厕所这小小一方天地仿佛像一个保护罩,他可以暂时忘记担忧和不解。
他拿纸巾摁干脸,去看手机。
手机只剩十几的电量,电量格红得刺眼。
如他所料,那倔强的丫头果然没有给他发消息。他昨天确实气过头了,明知道她经不起批评,明知道对她一定要顺着来,可是她的行为实在挑战了他的底线,所以他把话说得重了些。
倒是李姝杰给他发消息了,长长的一段,通篇都在责怪她自己,诉说沈何启的无辜。但是沈何启并不无辜,所以他仅仅草草回复了一句。
点进沈何启的聊天框,看了好一会也不知道自己应该给她发什么。
外头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金铮心下一紧,背上浮上一层冷汗。
“阿铮,快来,太公醒了。”
金锦的声音传来。
宛如一道刀下留人的圣旨,金铮浑身的肌肉和神经都经历了一场从极度紧张到陡然放松的解脱过程,以至于松懈下来以后他头晕目眩,脚下的地都变得软绵绵,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他疾步走出去,挤开人群,对上那双虚弱仍不掩慈爱的眼目,紧紧拉住老人的手,唤了一声“太公”
,再也说不出别的话。
老人在氧气罩后动着嘴唇,似乎是想说什么。
金铮把耳朵凑过去,屏息聆听,根据断断续续模模糊糊的音节推断老人说的话:
“……铮……你叫我……我舍不得……”
“想……回家……”
*
老人家经历一番检查,确认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医生笑着恭喜他:“九十九啦老爷子,再活个二十年没问题。”
金铮太公耳朵背得几近是个聋子了,当然什么都听不到,但是看大家都在笑,也挤出个笑容来。
只是关于出院医生并不建议,年纪这么大了加上又是刚脱离生命危险,并不适合奔波。
金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话转告给老人。
金铮的太公是土生土长的X市人,他的两个儿子都在S市定居,只有一个女儿留在X市,也就是金铮的外婆,年轻一点的时候他一个人住在X市,偶尔去女儿家外孙女家串串门,后来年纪大了行动不方便了,两个儿子便把他接到了S市,虽然相隔不远,但是毕竟年纪大了,他好几年未曾回乡了。
也许人都有一种落叶归根的执念,所以他固执得厉害,非要回X市去。
同意他回去和不同意他回去的后辈分成两派,各持己见,互不相让。
不过他自己争气,到了第二天的时候人已经明显有了好转,他子孙后代们的阵营也渐渐偏向了同意他回乡那一方,所以向医院签了保证书以后,大部队浩浩荡荡地启程返乡。
金铮外婆年事已高,所以金铮的太公直接安排到了外孙女云同辉那里,把一切都安顿好,金铮几乎是两天两夜未曾合眼,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沾上床便沉沉睡了过去。
金铮睡了不到三小时,就被金锦轻轻拍醒了。他本能地以为是太公又出了什么事,正要下床往外跑,被金锦给拉住了,她把他没电关机、临睡前交给她充电的手机递回给他:“别急,太公没事,好像是你那小女朋友找你。”
金铮看一眼手机,是陌生号码,已经接通了,他接过:“渣渣?”
顺便给了金锦一个感激的眼神,没有因为他在睡觉而让他错过重要来电。
只是电话里并不是沈何启的声音:“金铮,我李姝杰。”
金铮此刻也没心思管李姝杰哪来他的号码了:“嗯,怎么了?”
李姝杰显然误会了金锦的身份,不分青红皂白就认定他刚和沈何启分手就找了新欢。
金铮本来就隐隐作痛的脑袋被她这么一闹腾更是疼得厉害,一句话堵住了她的嘴:“那是我姐,亲姐。”
紧接着问道,“谁说我们分手了?她说的?”
李姝杰被噎了一下,切入正题:“三加四刚才打电话给我,说她痛经快痛死了。我现在人在外地,你管不管,不管我找老鳖去了。”
怕他觉得痛经只是小事无关紧要,又补充,“她很要强的,如果不是扛不住了绝对不会给我打电话的。”
金铮没拿手机的手伸上去,拿拇指和中指按上自己的太阳穴揉了揉,站起身来:“她现在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