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顺安康,无疾无病。”
兰灵窥见气氛不对,识趣地退到外室,最后抬眼时,余光一瞥,果见陛下抱住了娘娘,心道又得一夜折腾,明儿祭祀还起得来么
宣珏不知道兰灵在想什么。
他心里毫无旖旎,冒着被扎得千疮百孔的风险靠近,听她难得敞开心扉说几句话。
完全无法预料的话
“手给我。”
谢重姒突然道。
宣珏微愣。
不等他反应,就牵起他的手,端在眼前,欣赏把玩般,按过他修长冷白的五指,摩挲圆润微红的指尖,像是得到了心爱的玩具,说道“离玉,我好喜欢你的手,像玉雕的一样。我可以在指甲盖上,画唔,一朵花吗不喜欢的话,竹叶也行。”
这是她以前经常会做的事儿。
宣珏没出声,提心吊胆,生怕下一句话就翻覆成决绝的言语。
他眸光也昏暗不明,打翻了的墨汁氤氲在浅淡琉璃上般,色泽浓浊。
像是没见他回应,谢重姒“嗯”
又慢慢抬头,疑惑地看他,半晌,说道“你不是离玉,你是谁”
宣珏呼吸猛然停滞,半晌后才道“我是他。”
谢重姒“不,你不是。”
宣珏无奈至极“我是,重重,我是你喊的人”
忽然,他怔了怔,心慌意乱地换了种语气“别哭啊。”
谢重姒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眼角有泪水划过,再次重复“你不是。”
“你不是你不是不是”
她哭得像个孩子“你把我的离玉藏到哪里去了,你还给我,你还给我啊”
宣珏喉结滚动,艰涩地说道“重重,我还不了,抱歉,我还不了”
她哭泣片刻,忽然抬头,喃喃地道“我知道了,是我弄丢他了啊。”
“都怪我,是我不好我不该把他困在我身边的,我不该没看住皇兄的,我不该骗他的那晚、军机处那晚,我就该坦诚告之,是皇兄下的手”
她的每个字都像一把刀。
剔筋削肉,痛至骨髓。
宣珏嗅着她身上浓郁的酒香,环抱住她,用微颤的掌心,抚过她披散下来的长,一遍遍重复“与你无关。你没有错,重重,你没有错”
“你没错”
“你何错之有”
“我不该打掉那个孩子的,我一直梦到它在哭”
谢重姒浑身都在颤抖,“好冷啊,真的好冷,还痛。春莺啼晓的打胎药,太烈太疼了”
宣珏只能肝胆俱裂地紧抱她,沙哑着嗓子,低声哄道“别说了,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这种安抚多少有效,谢重姒逐渐平静下来,只是呼吸仍旧紊乱,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悠远深长,又像是朦胧里的点滴剪影,她乖巧地下巴枕在宣珏肩上,垂眸喃喃“宣珏,我好想死。”
宣珏无可奈何地绝望闭眼,然后一字一顿地道“你听好了。你若死了,我绝不独活。”
他抓住谢重姒的手,那只手白皙纤长,曾经存在的薄茧,因为日复一日的养尊处优,逐渐褪去,掌心柔嫩光洁。
他缓慢而不容置疑地,与她十指相扣,声音有几分颤“我,余生倾尽,红尘百丈,都只剩下你了。”
梦魇深沉,拽着人堕入泥沼。
宣珏呼吸急促而紊乱,手指甚至不受控制地痉挛几下。
仲夏夜的风沿着窗柩吹进,将床角的平安符吹得左摇右晃,劈啪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