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程老爷子这样的行家面前,搞不好就是卖弄风骚。
因此南筱每次只敢穿新中式的改良款,以免露怯。
中秋这天,南筱穿了一条桑蚕丝质地的墨竹裙,淡雅的新绿上缀着深浓的墨绿,中式的立领镶了金丝盘扣,领口坠着一串圆润透亮的珠子,每一颗都玲珑精致,显露出不一样的成色,有种渐变的晕染效果。
南筱穿着这条裙子照镜子时,程非渝刚套上西装外套,一回身,看见她两条细白的胳膊露在外头,肩以下没被袖子笼着,不禁皱着眉说:“老宅那边临水,空气又湿又冷,你就穿这个?”
临水,空气湿冷,不是和她老家广西一样吗?
她都习惯了。
不过程非渝既然开口了,南筱就给他一个面子,又在肩头罩了件白色的针织开衫。
灯笼袖,长一摆,穿在她身上很宽松,给人一种人在衣中晃的感觉。
程非渝见了喉结动了动,心想色字头上一把刀,可真摄人心魂呐。
为了突显沉稳优雅的气质,夫妻俩谁也没开车,叫司机把他们送去老宅的。
程非渝这人跟变色龙一样,表现出什么气质,取决于他穿什么衣服。
穿西服正装像小说里的高冷霸总,穿潮牌像英俊帅气的野痞男高,穿运动装像奥运健儿,穿家居服像满心欲念的斯文败类。
他今天穿衬衫,打领带,西装革履,人畜无害。
整个人看起来正经沉稳了许多,是短视频平台里引得无数少女疯狂尖叫的类型。
但程非渝不爱拍照,更别说自拍了,即便是偶尔自恋地说自己风流倜傥,他也没想过通过影像的方式让自己容颜永驻。
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此生不慕虚名”
。
南筱和他并排坐在轿车后座,中间隔了一人宽的距离,余光能够轻易扫到彼此。
上次说的索道缆车的项目没音讯了,想来不会再有后续了。
程非渝前阵子忙前忙后,已然尽了最大的努力,南筱看在眼里,不想给他徒添焦虑,善解人意地没有催问进度。
程非渝一路上都合眼假寐,她也就默契地看着窗外一闪即过的风景放空思绪。
他们两个不交谈时便都是安静的人,本该性情相近,偏偏一开口就话不投机。
他们居住的婚房离老宅没多远,不到三十分钟的车程,不是自己开车,感觉不一会儿就到了。
程非渝置办的节礼太多,卸货都得三四个人合力搬运。
南筱只有在程家时才像是享清福的少奶奶。
但凡是在别处,她都会帮忙一起搬。
讲的就是个身先士卒。
程家规矩多,他们即便是到了门口,也得管家进去通禀,让程老爷子知晓他们来了,非得等传话回来以后才能迈进家门。
时代虽然变了,但只要家里的长辈讲礼数规矩,这些陈旧的东西就非但没法谈兴废,还得老实传承。
末了,货比人先进门。
程家老宅不在历史悠久的胡同里,在找大师算过运势的风水宝地,像古时候达官显贵随王伴驾的行馆,光是在这京城里的占地面积,就足以让蜗居在犄角旮旯的北漂一族仇富。
南筱记得她上次来,通往主厅的小径上铺的还是鹅卵石,这次来已经换成了整齐平坦的青石地砖。
八成是程老爷子上了年纪,身子骨脆弱,经不起磕绊。
于是叫人把整条路都撬了,重新铺了一遍。
南筱见这情形,以为年过古稀的老爷子会是缠绵病榻的萎靡模样,没想到进入房间以后,程老爷子穿着一套深咖色的唐装,容光焕发地坐在梨木圈椅上,惬意地喝着程树雄孝敬他老人家的明前龙井。
见她和程非渝来拜谒,老爷子朝他们投来矍铄的目光,视线一触到他们,就露出慈祥和蔼的笑意。
“婚后生活得如意吧?你们把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强。”
不等南筱恭谨地回话,程非渝就莽上去,答非所问地报喜:“爷爷,我告诉您个好消息,我开了家公司,谈成了桩索道缆车的项目,合同已经签了,预计今年年底就能开工。我们程家,没有孬种。”
南筱闻言满脸震惊,不可思议地望向程非渝。
还真让他给谈成了?
她怎么不知道他闷声干成了这么大的事,难道他不该上赶着让她兑现承诺吗?
程非渝没有看向她,仍旧面朝程老爷子的方向,满脸的从容镇定,浑身散发的魄力令她觉得眼生。
这还是程非渝吗?